我站在密室中央,左手仍按在石桌之上。
指尖下的石面冰冷而粗糙,纹路清晰可辨。黑金古刀尚未收回,刀尖轻抵地面,仿佛凝固在方才那一战的余韵里。那并非体力的耗竭,而是记忆被生生抽离后的空茫。我知道自己记得什么,也清楚自己遗忘了什么,却无法分辨哪一部分才是真实。
体内有某种东西在苏醒。
不是血液奔涌,也不是心跳加速,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震动,自肋骨之间缓缓升起,如同另一个生命正从深处睁开眼睛。这感觉与以往不同——不再是外界强行拉扯,而是源自血脉内部的自发觉醒。麒麟血开始搏动,节奏稳定,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像有人在敲击一面埋藏千年的鼓。
脖颈处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那块纹身从未主动反应过,它只是沉默地存在于皮肤之下,如同与生俱来的印记。但此刻,热度悄然扩散,沿着锁骨向肩头蔓延,不痛不痒,却异常清晰,逼迫我去感知它的存在。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并非眩晕,亦非幻觉,而是现实的轮廓被一点点抹淡。墙上的灰袍依旧悬挂原地,桌上的灰烬未曾移动,可它们的颜色正在褪去,声音逐渐收拢,连脚下石板的触感也变得遥远。我明白,这不是外界在变,是我的意识正缓缓脱离。
我没有抵抗。
因为我知道,有些真相必须亲眼看见。
雪落了下来。
大片的雪花从灰暗的空飘下,落在衣领中,融化成水,顺着后颈滑入衣内。我看见一条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通向一座半开的石门。门内无光,也无声息。风不大,却极冷,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似乎站在路边,又仿佛不在那里。
我是旁观者,看着一个孩子被抱在怀中,走向那扇门。那孩子约莫五岁,脸庞瘦,眼睛漆黑如墨,穿着一件深色长袍,袖口用银线绣着古老纹路。他没有哭,也没有挣扎,只是紧紧攥着抱着他的饶袖子。
那人穿着灰袍。
宽大的袍服遮住了身形,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进雪中相同的深度,仿佛这条路已走过无数遍。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将孩子抱得很紧,却又不会令人不适。
孩子突然抬头。
他的脖子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烫到。我也在同一刻感受到那股热意,在我自己的皮肤下跳动燃烧。孩子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皱起眉头,手指更用力地抓住灰袍的袖口。
灰袍韧头看他。
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开口了。
“纯血者,你的命从‘门’里来,也该回‘门’里去。”
声音不高不低,毫无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实。
孩子没有回应。
他只是轻轻扭动身子,想往灰袍人怀里缩,却又因脖颈的灼热而僵住。他的手顺着袖口探入,似乎是想寻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指尖触到了布料内侧的一行字。
四字银线刺绣——改换地。
我看清了。
那四个字的位置、针脚、走向,和张怀礼权杖上的刻痕完全一致。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同一来源,同一种工艺,同一种意志的延续。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停在那里,不再动作。
灰袍人也没有阻止。
他继续前行,踏过最后一段雪路,跨入石门。身后的风雪迅速合拢,掩去足迹,地重归寂静。
画面定格。
我没有看到门内的景象,也没有听到任何后续的声音。整个场景就停留在那一刻:灰袍人走入黑暗,孩子的手仍搭在他袖口,银线刺绣在雪光下微微反光。
然后,一切开始碎裂。
不是爆炸,也不是消散,而是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被人从中撕开,无声地裂成两半。雪景褪色,声音断绝,那孩子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模糊,直到再也辨认不出五官。
现实重新浮现。
我仍站在密室里,左手按着石桌,右手握着刀。姿势未变,呼吸未乱。但我知道,刚才所见并非幻象,不是误导,而是真正发生过的过去。
我的手掌依旧贴在石面上。
能感觉到石头的粗粝,也能触到掌心旧茧的纹路。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是否也在某一个类似的夜里,在某一段被抹去的路上留下的?
脖颈的热度仍未退去。
它不再是短暂的灼烧,而是一种持续的存在,像一块烙铁贴在皮肤上,提醒我那个夜晚是真的,那句话是真的,那个印记也是真的。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改换地”。
早在我不出话的年纪,它就已经缠绕在我的命运之郑
灰袍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但我记得他的怀抱,他的衣料,他的脚步声。他把我带进张家,放进这个轮回,然后消失在风雪中,留下一句如同预言的话语。
而现在,我又站在这里。
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时间。
外面没有雪,也没有路,只有这一间密室,一桌灰烬,一面挂着灰袍的墙。一切都静止着,等我做出反应。
但我不能动。
不是身体受限,而是意识尚未完全归来。那段记忆太过沉重,压得我无法立刻思考下一步。我只能站着,任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一遍又一遍,试图捕捉遗漏的细节。
孩子的脸上有没有恐惧?
没樱
他只是困惑,对突如其来的灼热感到不适,对陌生环境并无抗拒,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他甚至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我要回家”。因为他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是被送来的。
像一件物品,被交接,被安置,被标记。
而那句“命从‘门’里来”,又意味着什么?
难道我出生之前,就已与那扇门有关?
还是,我不是自然降生的?
这些问题浮现在心头,却没有答案。我只知道,那个抱着我的人,和如今想要开门的人,使用着同样的符号,着同样的语言,执行着同一种计划。
区别只在于,一个把我送进来,一个想让我走出去。
可出去之后呢?
回到哪里?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仍贴在石桌上,指腹蹭到了一点灰烬。那是信纸烧尽后留下的残屑,曾映出张怀礼的脸。如今它只是粉末,毫无异样。
可当我触碰到它的瞬间,脖颈的热度忽然跳了一下。
不是更强,也不是更弱,而是变了节奏。之前的搏动平稳如钟摆,现在却快了半拍,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我抬起手。
灰沾在指尖,轻轻一弹便落下。可那股热并未消失,反而顺着血管向上攀爬,直至太阳穴,又沉回胸口。
它在流动。
不是无序的游走,而是有方向的。
我转头。
视线扫过墙面,落在那件挂着的灰袍上。它一直都在那里,自进入这间屋子起便未曾移动。但现在,我看着它,觉得它不一样了。
不是形状变了,也不是颜色不同,而是它看起来更加真实了。
仿佛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影,唯有它是真实的。
我的脚跟轻轻抬起,又落下。
动作极,几乎不可察觉。但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为了战斗,也不是为了逃离。
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我盯着那件灰袍,脖颈的热感越来越明显。
它在指引。
不是通过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身体反应,告诉我那边有东西,与我有关,必须去看。
我的右手缓缓抬起。
黑金古刀终于离开地面,刀尖向上,悬于身前。刀身没有发光,也没有震颤,但它此刻握在我手中,意义已然不同。
我不是在防备谁。
我只是不能再站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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