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的手停在门把上，脚抬起来的那一刻，影子却还贴在地上。她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看了看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它没跟着动。
“哎哟。”她声嘀咕，“你还不走啊？”
她试着往前迈一步，影子纹丝不动。再往后退，影子反倒往前蹭了半寸。
“行吧。”她干脆蹲下来，从包袱里摸出桃木剑，用剑尖轻轻戳了戳地上的影子脑袋，“你累不累？站这么久，脖子酸不酸？要不咱俩换换？你上来站会儿，我下去歇歇。”
阿明站在后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你……你在跟你的影子话？”
“不是我，是它不听话。”欢宝儿一本正经，“它现在归别人管了，估计那边正在拿它当监控摄像头使呢。”
她完，手腕一翻，桃木剑在地面划了个圈，嘴里念叨：“藏头缩尾，气散形虚，匿我真意，混入浊流——收！”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从剑尖荡开，她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瞬，像被风吹皱的水影，随即恢复如常。可再看地上，影子已经不见了。
“搞定。”她拍拍手，“暂时注销账号，等会儿再登录。”
阿明咽了口唾沫：“所以……刚才那是……他们在看着我们？”
“不然你以为那镜子为啥照不出人？”欢宝儿站起来，拍了拍道袍下摆，“人家可是搞大型项目的，哪能没个实时直播？不定还有弹幕写着‘这孩挺皮，留到最后祭’。”
阿明腿一软，扶住了墙：“那咱们赶紧撤吧！信息也看了，阴谋也知道了，再待下去怕是要被当场打包发货！”
“发什么货。”欢宝儿摇头，“我们现在跑，等于告诉他们‘我知道了，我怕了’。到时候他们连夜改方案，换个四岁半的来顶替我，我还得重头查？多麻烦。”
她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要干一件特别帅的事——拉群。”
“啊？”
“拉群。”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枚铜铃，铃身刻着细密花纹，摸上去有点温热，“这是我师傅给的‘鸣心铃’，是危急时刻一响，全道观的人都能听见。”
“那还不快摇？”
“不能摇。”她瞪他一眼，“这是心灵感应，不是共享单车。摇一下就等于在所有人脑子里放喇叭，我师傅听了准得从床上蹦起来骂我扰民。”
她伸出手指，在铃身上轻轻一抹，指尖渗出一滴血，落进铃心。铜铃微微一震，没发出声音，却在空中漾开一圈淡金色的光纹，像水面涟漪，一闪即逝。
“好了。”她闭上眼，默念，“南风师兄，别睡了，起来干活；云逸道长，您那壶养生茶先放放，城西老庙遗址集合；婉晴姐姐，别逛街了，救命要紧——事态紧急，涉及‘替命计划’，速来，带家伙。”
睁开眼时，她松了口气：“信息发出去了。”
阿明听得目瞪口呆：“你就这么……发了个‘朋友圈’？”
“比朋友圈靠谱。”她收起铃铛，“至少不会被屏蔽，也不会有茹赞后装死。”
她转身走到墙角，掏出罗盘看了看，指针微微晃动，最后指向东南方向。“东南有风动，明有人收到了。”她点点头，“接下来，咱们得搭个‘临时指挥中心’。”
“你还懂这个？”
“电视上看的。”她从包袱里摸出三枚铜钱、半截烧过的香灰，还有一张空白黄纸，“《军事频道》，前线作战必须建立通讯节点。虽然我没看过实战，但道理都一样——你要打仗，总不能靠喊。”
她把铜钱摆成三角形，香灰撒在中间，黄纸盖上，嘴里念了几句，轻轻一吹。纸面微微鼓起，像底下有什么在呼吸。
“回音阵。”她，“他们能往这儿传消息，咱们也能接收。不过只能收不能发，免得被人顺着信号摸过来。”
阿明心翼翼问：“那……我能干点啥？”
“你能。”她从他背包里翻出录音笔，拔掉电池，又找块红布包好，塞进他衣领里，“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之前好的，红布包录音笔，代表情况危急，见到赵老板、婉晴或者我师傅，直接交出去，一句话别多。”
“那你呢？你不走？”
“我留下。”她拍了拍桃木剑，“我是群主，得在线值班。”
“可你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不一个人。”她指了指角落，“还有它。”
“它？”
她从包袱里掏出那个歪嘴老虎布偶，放在回音阵旁边。布偶的眼睛原本是两粒黑珠子，此刻忽然转了一下，朝阿明看了一眼。
阿明差点跳起来：“它又动了！”
“嗯。”欢宝儿淡定地给它整理了下帽子，“昨晚替我挡了一道摄魂咒，今工资还没结，不能下班。”
“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普通的布娃娃？”
“普通？”她哼了一声，“这是我师傅亲手缝的，线是朱砂浸过的，棉花里掺了符灰，嘴巴歪是因为缝的时候念错了咒——结果反而更厉害了，邪祟一看就觉得丑，不敢靠近。”
她把布偶往前推了推：“去，守着阵。”
布偶的尾巴轻轻摇了两下。
阿明看得头皮发麻：“你们师徒……真的只是道士吗？”
“我们是服务行业。”她认真道，“为客户解决灵异问题，包退包换，不满意可以投诉到庭。”
她话音刚落，罗盘突然轻轻一跳。
欢宝儿立刻蹲下来看：“有回应了。”
“谁来的？”
“不知道。”她盯着指针，“但方向是对的。看来有人动身了。”
她刚完，墙角的黄纸猛地鼓起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紧接着，纸上浮现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收到，已在路上。】
字迹一闪而灭。
欢宝儿笑了：“婉晴姐回得最快，果然闺蜜最靠谱。”
阿明松了口气：“那……我也该走了？”
“对。”她把黑皮书和风水图卷好，塞进他背包，“按原路回去，记住，别提我在这儿，就你在追一条大新闻，线索断了，需要支援。越普通越好。”
“那你怎么办？”
“我？”她靠着石壁坐下，把鸣心铃抱在怀里，“我等下一个回复。顺便想想待会儿见了黑风，要不要先问他有没有员工编号——毕竟这么大个组织，总得有人事管理吧？”
阿明哭笑不得：“你现在还能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活？”她冲他眨眨眼，“我又不是超人，我是道姑。超人累了可以回家脱制服，我累了还得写作业。”
她挥挥手：“走吧，别磨蹭。记得，红布包着的东西，谁也不能打开。”
阿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石室重新安静下来。
欢宝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铃铛，又看了看角落的布偶。布偶的尾巴还在轻轻摇。
她轻声：“待会要是打起来，你负责咬他们脚后跟。”
布偶的嘴，似乎动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那面漆黑的镜子，镜面依旧照不出任何影像，但她知道，有人正在另一端看着。
她咧嘴一笑，举起手，比了个剪刀手。
下一秒，罗盘指针剧烈一颤。
纸上再次浮现字迹，这次只有两个字：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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