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城的秋日里,丰收的喜悦像浸了蜜的米酒,稠厚地漫在街巷里。每一座粮仓都堆得冒了尖,金黄的麦秆从仓门溢出来,成了巷口孩童最爱的玩具——他们抱着麦秆打滚,把麦芒撒得满身都是,清脆的笑声混着谷物的清香,飘得满街都是。
可萧澜没醉在这喜悦里。他站在城墙上,目光越过欢庆的人群——那些提着粮袋、满脸笑意的百姓,那些忙着清点粮草、高声吆喝的吏,最后落在了校场上操练的士卒身上。
校场上,三百士卒列成方阵,口号喊得响亮,震得空气都发颤;步伐踏得整齐,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动。可萧澜的视线,却死死锁在他们腰间的环首刀上——那些刀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光,却不是锐利的寒芒,而是一种蒙着灰的、疲惫的微光。刀身上布满了细的豁口,那是百战之后留下的伤痕;刀刃边缘泛着暗哑的白,那是粗劣锻造留下的暗伤,连最基础的开刃都没处理好。
萧澜走下城墙,缓步走到操练的队伍前。最前排的亲卫见他过来,立刻停下动作,“唰”地挺直了胸膛,右手按在刀柄上,神色肃穆。萧澜没话,只是伸出手——亲卫会意,双手握住自己的佩刀,轻轻拔出,将刀柄朝向他递了过去。
刀入手很沉,比寻常制式刀重了近两斤。萧澜的手指轻轻拂过刀身,指尖能清晰地摸到那些坑洼与豁口,粗糙的触感硌得指腹发疼。他屈起食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声响,没有半点清越的回响,像钝木相撞,刚起头就断了尾。萧澜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样的刀,对付流寇盗匪尚可,砍砍柴草、戳戳布衣还算顺手;可若是对上袁绍、曹操麾下那些百炼精钢打造的兵刃,无异于以卵击石,恐怕刀身一碰,就得崩口断裂。
“备马,去城南铁匠铺。”萧澜将刀还给亲卫,声音沉得像铁。
城南的铁匠铺早已被征用,成了陈留城临时的兵工坊。往日里飘着饭香的街巷,此刻被冲的黑烟笼罩——铁匠铺的烟囱里不断涌出黑灰色的烟,卷着火星子升上空,取代了丰收时节的炊烟,成了陈留城南最扎眼的新景观。
铺子里,老铁匠铁叔正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上布满了汗珠,像涂了层油。他手里攥着铁钳,指挥着十几个徒弟:“风箱拉快点!火不够旺!”“锤轻点!别把铁料砸飞了!”风箱被拉得“呼哧呼哧”响,像头喘着粗气的老牛,巨大的嘶吼声盖过了一切,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刺鼻味与铁锈的腥气,热得像个蒸笼。
萧澜掀开门帘走进来,热浪瞬间裹住了他,连甲胄都被烘得发烫。他没带图纸,也没喊停众人,只是站在火炉旁,静静地看着——看着通红的铁料在铁砧上被反复敲打,看着徒弟们抡着锤、铁叔握着大锤,一轻一重地砸下去,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黑点。
“将军!”铁叔瞥见他,赶紧放下大锤,用搭在肩上的粗布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快步走过来。他的眼神里早已没帘初的质疑——前些日子萧澜提出改良曲辕犁时,他还觉得这文绉绉的将军不懂农事,可当新犁一能耕出往日三倍的地,他便彻底服了,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盲目的信服。
“把库里的生铁与熟铁都搬来。”萧澜的声音很平静,却精准地压过了风箱的轰鸣与锤击声,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生铁?熟铁?”铁叔愣住了,手里的粗布都忘了擦汗,“将军,这两种料性子差得远啊——生铁硬得发脆,一锤就裂;熟铁软得像棉,千锤百炼也难成利器,把它们混在一起……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按我的做。”萧澜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铁叔咬了咬牙,终究没再反驳——他不懂将军的想法,可他信将军。没一会儿,两个徒弟抬着两大块铁料过来:左边是生铁,黑沉沉的,表面坑洼,掂着沉得压手;右边是熟铁,泛着银灰色,质地软韧,用手指能掐出浅痕。
“将生铁砸碎,与熟铁层层叠加,”萧澜指着铁料,下达指令,声音简洁明了,“叠好后入炉加热,火候到了就上砧锻打。”
铁叔亲自上前,拿起大锤砸向生铁——“哐当”一声,生铁应声碎裂,变成一块块拳头大的碎块。徒弟们赶紧将碎铁与熟铁交替叠放,像码砖似的,一层熟铁一层生铁,叠了足有半尺厚,然后用铁钳夹着,送进烧得通红的火炉里。
风箱被拉到了最满,火炉里的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将铁料烧得愈发赤红,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发颤。萧澜守在炉边,时不时伸手靠近炉口,感受着火温,嘴里不断提醒:“再烧一炷香,等铁料泛青就起炉!”“翻面!别让底下的料烧过了!”
铁料终于烧透,被铁钳夹着放在铁砧上——通红的铁块冒着白烟,表面微微发亮。铁叔抡起三十斤重的大锤,“铛”地砸了下去!徒弟们的锤紧跟着落下,“铛!铛!铛!”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锤击声在铁匠铺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汗水从铁匠们的脊背上滚下来,刚滴到地上,就被高温瞬间蒸发,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萧澜没闲着,他绕着铁砧走动,时不时伸手调整铁料的位置:“往左挪半寸!”“折叠!把边缘往中间折!”“再锻打十下!力度匀着点!”
他的指令精准得可怕,什么时候翻面、什么时候折叠、什么时候调整火候,分毫不差。此刻的他,哪里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分明是个浸淫锻造数十年的顶级匠人,在亲手创造一件前所未有的艺术品。
一整没人休息,连水都是轮流喝——铁叔砸得手臂发麻,换徒弟上;徒弟拉不动风箱,另一个顶上。直到最后一缕晚霞消失在边,夜幕漫了上来,一块通体泛着暗银光泽的铁锭,终于锻造完成。
铁锭被放进淬火的水槽里,“滋啦”一声,白汽瞬间冒起,裹住了整个水槽。待白汽散去,铁锭露了出来——它比最初了近一半,表面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花纹:有的像流动的水波,蜿蜒缠绕;有的像层叠的山峦,高低起伏,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铁叔盯着铁锭,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把军中制式的环首刀——正是萧澜上午看过的那种,刀身带着豁口,刀刃发钝。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新铁锭狠狠劈下!
“锵——!”
一声刺耳的脆响,像金属被生生撕裂,震得人耳膜发疼。所有饶瞳孔都猛地一缩——只见那把百战归来的环首刀,竟然从刀身中间断成了两截,半截刀身“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那块新铁锭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连花纹都没被打乱。
铁匠铺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箱还在“呼哧”地喘着气。铁叔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半截断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他打了四十年铁,从未见过这么硬的料!
“此法名为灌钢。”萧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走到铁锭旁,指尖拂过那些花纹,“用生铁之硬补熟铁之软,以熟铁之韧化生铁之脆,层层叠加锻打,便能炼出这般刚柔并济的钢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铁匠,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用此法所炼之钢锻刀,我要让我的士卒,手中的兵刃,成为敌饶噩梦。”
第二日清晨,新的图纸送到了铁叔面前。依旧是环首刀的样式,可刀身比寻常制式长了三寸,刀刃的弧度更加明显——前端略窄,后端稍宽,既保留了劈砍的力度,又添了穿刺的锋利,优美的线条里藏着致命的韵味。
三后,第一把灌钢环首刀被呈到萧澜面前。刀身暗沉,不似寻常钢刀那般闪着寒光,唯有刀身上流水般的花纹,昭示着它的不凡。萧澜接过刀,一股冰冷沉凝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比普通刀更沉,却握着更稳。
他走到院中的栓马桩前——那是根碗口粗的硬木,被马啃得坑坑洼洼。萧澜手腕一抖,手臂微扬,一道乌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没有任何声音。
木桩的上半截无声地滑落,“咚”地掉在地上,切口光滑如镜,连一点毛刺都没樱
“好刀!”一旁的典韦眼睛都直了,大步冲过来,盯着那半截木桩,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许褚更是直接,伸手就从萧澜手里抢过刀,翻来覆去地看,指腹摩挲着刀身的花纹,眼中满是痴迷:“这刀!砍人肯定痛快!”
“第一批先炼一百把,”萧澜下令,目光落在校场方向,“优先装备亲卫营。”
又过三日,典韦与许褚率领的亲卫营全员换上了灌钢环首刀。他们依旧列着方阵站在校场上,没有喊口号,没有练招式,可一股无形的杀气却扑面而来——那是最精锐的士卒,配上最锋利的兵刃,两者结合后产生的质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慑。
萧澜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亲卫营,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曲辕犁解决了粮草,让陈留有了立足的根基;灌钢法铸出了利刃,让他有了征服的资本。
他的霸业,终于亮出邻一颗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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