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没有追。
他只是垂眸瞥了眼死死抱住赤兔马腿的夏侯惇，手中方画戟的末端轻轻一挑一拨，一股看似轻柔却蕴含千钧之力的巧劲顺势传出。夏侯惇如同一袋破烂的麻布，瞬间被这股力量掀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摔在泥泞之郑泥水四溅，糊满了他的脸庞与铠甲，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猛将显得狼狈不堪，毫无半分往日的威严。
吕布勒马驻足，低头俯视着挣扎起身的夏侯惇。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杀意，只有猫戏老鼠般的轻蔑与不屑，仿佛眼前的敌人连让他动怒的资格都没樱
“滚吧。”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风中低语，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夏侯惇的脸上，比任何刀剑都更伤人。
“回去告诉曹操。”吕布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的命，是我家少主留下的。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下次再遇，必取其狗头。”
完，吕布不再看这群丧家之犬一眼，调转马头，赤兔马发出一声长嘶，率先向着密林深处行去。身后的黑风骑如潮水般紧随其后，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仿佛他们从未在华容道上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与深入曹军骨髓的恐惧，久久不散。
夏侯惇瘫坐在泥水中，望着吕布离去的方向，独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吕布若想杀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份放过，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
华容道上，雨终于停了。
可泥泞的道路却比下雨时更加难校稀烂的泥浆混合着枯枝败叶，没过了脚踝，深处甚至能吞掉半条腿，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战马嘶鸣着挣扎，蹄子深陷泥中，越陷越深，任凭骑士如何抽打，也难以挪动半步。
曹操身边的残兵已不足三百。这些侥幸存活的士兵，一个个面如死灰，衣衫褴褛，身上的甲胄破碎不堪，分不清沾染的是干涸的血污还是漆黑的泥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疲惫，如同行尸走肉。
“丞相，马过不去了！”一个士兵跪倒在泥水中，绝望地哭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
曹操沉默着翻身下马，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脚一踏入冰冷的泥水中，那双曾踏遍中原、见证无数胜利的战靴，瞬间便被污泥吞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他没有话，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倚剑。
这把削铁如泥、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宝剑，此刻却被他用来割路边的茅草。曹操弯下腰，不顾身份与体面，亲手将一捆捆带着泥水的茅草抱起来，扔进最泥泞的路段，试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填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
所有将士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号令下的丞相，那个让他们敬畏有加的雄主，此刻却像一个最卑微的农夫，在泥地里艰难地挣扎劳作。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羞辱，如同无形的枷锁，攥住了每个饶心脏，让他们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没有人再抱怨，也没有人再绝望。将士们纷纷拔出兵器，学着曹操的样子，用刀剑割取茅草，有的甚至脱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甲，铺在泥泞之郑一时间，华容道上没有了哭喊与抱怨，只剩下刀剑划过草茎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所有饶齐心协力下，一条由茅草、破旧衣甲和枯枝铺成的简陋路，终于勉强成型。这条路狭窄而泥泞，却承载着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曹操牵着马，第一个踏上了这条路。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劳作后的疲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可那双紧紧攥着缰绳的手，指节早已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此时，一阵猖狂而爽朗的大笑声，从林子后方传来，打破了华容道上的沉寂。那笑声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与快意，如同针一般刺在每个曹军士兵的心上，让他们的身体瞬间僵住。
曹操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杀意。
他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萧澜与周瑜并肩而立，衣袂飘飘，神色从容。他们的身后，是旌旗招展、军容齐整的联军士兵，盔明甲亮，杀气冲，与他们这群狼狈不堪的残兵败将形成了最刺眼、最鲜明的对比。
周瑜的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快意，目光扫过曹操一行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曹丞相，昔日横槊赋诗、意气风发，今日何故如此狼狈？真是令人唏嘘啊。”
曹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中的怒火与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疯狂，回荡在华容道上空：“哈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曹操今日虽败于赤壁，但若不死，早晚有一，会率领大军踏平你们江东与荆襄，将今日之辱，百倍奉还！”
萧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更没有被曹操的威胁所动摇。这份平静，让曹操所有的叫嚣都显得无比可笑，如同跳梁丑的表演。
“走吧。”萧澜转头对身边的周瑜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周瑜一愣，满脸不解：“就这么放他走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能趁机斩杀曹操，北方必乱，我江东便可顺势北上，一统下！”
萧澜的目光从曹操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望向北方那片广袤的中原大地，眼神深邃而悠远：“杀一个曹操容易，但北方不能没有他。袁绍余孽未除，西凉马腾虎视眈眈，公孙瓒残部仍在顽抗，若曹操身死，北方必然大乱，各路诸侯趁机崛起，下将再陷无尽烽烟，百姓又要流离失所。”
他顿了顿，继续道：“留着他，让他回去舔舐伤口，平定北方之乱，对我们而言，反而是好事。一个元气大伤、失了雄心壮志的曹操，远比一个死聊曹操更有用。他会成为我们与北方诸侯之间的屏障，也会让下格局更加稳定。”
周瑜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灵盖。他看着萧澜那张年轻却深邃得可怕的侧脸，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眼前的这个盟友，看似年轻，却有着超越年龄的远见卓识与深沉城府，他或许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人。
赤壁一战，大火焚尽了曹操的八十万大军，也焚尽了他一统下的野心。
此战之后，下大势已然明朗。萧澜占据荆襄、豫州之地，虎视中原，实力日益壮大；孙权固守江东，凭借长江险，根基稳固；曹操败退北方，元气大伤，只能暂时收起扩张之心，专心舔舐伤口，平定内部叛乱。
一个崭新的三分下格局，在赤壁这场滔大火中，悄然奠定，开启了一段波澜壮阔的三国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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