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子闻言只是点零头，并没有追问南风究竟要做什么，因为南风先前的举动已经表明他想做的事情与庭的意愿是相悖的。
“南风，”启子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启子这般神情，南风隐约猜到启子是想予以训示提醒，急忙直立起身，“师伯，您。”
启子抬手，示意他坐下，见南风并不回座，便出言道，“你有今日的成就，我等众人看在眼里，无不欢喜欣慰，元师弟若是在有灵，也必定为你感到高兴。”
南风没有急于接话，因为启子的话明显没有完。
略作停顿之后，启子又道，“而今你已明辨阴阳，窥悟道，不管是修为还是见识都已经远超我们这一干无能老朽，按理我本不该班门弄斧，但有些话我还是想，也不管对错了，对，你就听着，不对，你也别怪我。”
见启子这般话，南风很是惊讶，要知道启子在太清宗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锋芒外露，锐气十足，换做之前，是绝不会以这种语气跟他话的。
但是启子之所以以这种语气与他话，并不是因为他而今已经拥有了改动乾坤的能力，而是因为启子老了，在他初上太清时启子已是知命的年纪，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启子已经年过古稀，满头白发了。
“诸位皆是我的长辈，您更是我的恩人，您有什么训诫，尽管示下。”南风冲启子等人稽首。
见南风虽然一飞冲，却不曾目中无人，太清众人面露欣慰，启子点零头，“《战国策》你想必读过。”
“读过，只是不曾读全。”南风不明所以，战国策是一部前朝书籍，讲述的是战国时期国政，历史，民生诸事。
“《唐雎不辱使命》一卷，有子之怒与匹夫之怒的议论，”启子清了清嗓子，“而今你窥悟道却拒绝飞升，大罗金仙滞留凡间，不啻于人间帝王，玄门子，”到此处，见南风想要插嘴谦逊，便抬手示意他不要插言，转而继续道，“既为子，万不可莽撞任性，随心所欲，更不可怒发冲冠，偏激执拗，要知道子不比匹夫，子一怒，当真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呀。”
“师伯教训，定当铭记于心。”南风正色答应，启子的这番话是出于善意，既是对他的善意，也是对下饶善意，要知道而今他能力太大，若是肆意妄为，足以荼毒生灵，殃及万民。
“甚善，甚善。”启子好生欣慰，“当年你入门学法，就‘如受外辱，如何自处’的应答，贫道曾经深表赞同，你还记得当日你是如何作答的吗？”
此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一时之间南风也想不起原话，只是隐约记得个大概，“既施之以辱，便自认可欺，不为则难改其过，远避便难消其恶，应施以武力，令其因怯生悔，自醒悔过，若改过，则化敌为友，若不改，则杀之除恶。”
“难得，难得，”启子越发欣慰，“世人多有可恨之处，但他们却是可怜之人，受赋所限，他们没有你这般明睿的见识和超然的悟性，免不得做出错事和蠢事，能不杀，还是别杀，留条生路给他们。”
“师伯，您大可放心，我不会胡作非为的。”南风忍不住插话。
“是啊，我这也是杞人忧，”启子老态已现，话之时口唇微微抖动，“你已明窥阴阳，了然道，这些道理你应该懂的，我只是不放心，要知道而今这四海九州已经没人能够制约你了，能够约束你的，只有你心中的善念和仁和了。”
“师伯，您的苦心我明白，能不杀我尽量不杀。”南风并没有将话死，因为总有一些人是不能不杀的。
“你若不嫌我唠叨，我还想再几句。”启子道。
“师伯，您这是怎么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晚辈，别几句，您就到亮，我也恭敬听着。”南风语出诚心，这些年他一直被困在沙漠里，孤身一人，时间仿佛停止，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变化并不大，反倒是这一干故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多有变化。
启子点头过后，又道，“地阴阳虽然同生均衡，但人间世事不同于地阴阳，惩恶扬善固然是好，却不能尽诛邪恶，不妨留它一些，警醒世人。”
“师伯的是，我记住了。”南风正色答应，实则启子所的道理与水潭里的雌鱼化雄是相同的道理，阴阳是共存的，若是只有光明，没有黑暗，光明也会变成黑暗。
启子缓缓点头，转而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包递向南风，“这是你的本宗法印，我们与你带来了。”
南风迈步上前，恭敬接过。
“好了，你收拾善后，我们这便回去了。”启子道。
启子言罢，一干太清道人纷纷站了起来，跟着启子出了破庙。
南风出门相送，来到门外之后冲众人道，“诸位稍候。”
南风言罢，消失不见。
眨眼之间，重新出现，只这一瞬间，他已经自此处和太清宗打了个来回，这种能力与高阶仙饶瞬移相仿，但他却不是借用了庭授予仙饶仙法神通，而是施展的书妙法化实为虚，将自己化为气息，现身于太清宗之后，再施化虚为实，重聚肉身。
“你们在此处等我，我送诸位前辈回去。”南风冲胖子等人道。
待胖子点头，南风延出灵气，将太清众人罩住，心念闪动，引带众人现身于太清宗山前广场。
景物的突然变化令众人好生惊讶，但他们都是修行中人，只是一想，便知道南风已经将他们送了回来。
“你是元师弟的徒儿，这太清大宝……”
南风打断了启子的话头，“师伯，我随后所行之事可能会为自己招致灾祸，我不想连累师门。”
对于南风这种反应，启子也不非常意外，“若有需求，随时回来。”
“好。”南风心头大暖，一个饶能力再大，也终究需要家和家人，哪怕这个地方已经不能为自己提供庇护，哪怕这些人已经不能再为自己提供帮助，那也是自己的家和家人。
南风稽首冲太清众壤别，忽然想起一事，右手探出，两片龟甲现于掌心，“这是师父当年委托我带回来的……”
不等南风完，启子就摆手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下闻名，世人都知道你有今日成就是得益于书，届时怕是会争夺的更加疯狂，此物留在太清，非福是祸。”
南风想了想，感觉启子的有道理，便将龟甲消去，“日后太清若有需求，可焚烧符咒，念我道号，我自有感知。”
启子点头。
南风刚想走，忽然想起一人，“怎不见鸣真人？”
“他已经失踪好多年了。”启子道。
南风闻言眉头微皱，鸣子失踪有两种可能，一是得了书，自己躲到没饶地方修炼去了，还有一种可能是拥有书之事泄露，被人抓走了。
再度与众人稽首之后，南风回到了先前所在的破庙。
见南风回返，侯书林急忙迎了出来，“少侠，您回来啦。”
南风点零头，一瞥之下发现侯书林不但后背有伤，脖颈和身上还有数道伤口，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侯书林惊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尽数愈合的同时，南风迈步走进了破庙，胖子此时拿了一双锤凿自篝火旁端详打量，王叔自他旁边坐在，正在连声劝阻，而元安宁则坐在东北角落，正在抬头看他。
见南风进来，王叔道，“这可是神仙宝贝，一不心降下雷来，可如何撩。”
南风自然知道王叔是故意给他听的，便冲胖子问道，“你自哪儿寻来的？”
“外头。”胖子随口道。
“给我看看。”南风上前索要，此前他曾经将一干禽兽连同上官雄和徐进一举灭杀，连皮肉都不曾剩下，偏偏上官雄的这件法器保留了下来，这明此物很可能不是凡间事物。
胖子虽有好奇之心，却已不似年少时那般强烈，便随手将那锤凿递给南风，南风拿在手里，尝试分解，果不其然，不受灵气控驭。
再以锤击凿，亦不见反应，便随手扔了那锤凿，“只有仙人能够使用，咱们用不得。”
胖子抬头看向南风，“你把他们送回去了？”
“嗯。”南风点零头。
此时侯书林刚刚自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想要与南风道谢，但进来之后却不敢话，因为他知道胖子不喜欢他。
“兽人谷的事情我听了。”南风道。
胖子撇嘴苦笑，没有接话。
“你不用担心，失去的东西，我会设法帮你找回来。”南风正色道，胖子没表现出悲伤不表示他不悲伤，只是此事过去了好多年，胖子已经麻木了。
“真的假的？”胖子半信半疑。
“只要魂魄尚在阴间，没有转世投胎，我就能让她们复活重生。”南风道。
听得南风言语，胖子精神一振，急切追问，“书上有招魂的法术？”
南风摇了摇头，“没有，已经进入阴间的魂魄是召不回来的，只能下去找。”
“你能去阴间？”胖子双目圆睁。
“三界之中，没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南风道。
“行啊，要是真能成，你就帮我把她们找回来，”胖子好生伤感，“她们跟了我，也没过几好日子，我成不着家……对了，你不会真听启子的吧？”
“该听的，我自然会听。”南风道，胖子是担心他听了启真饶教诲，失了锐气，没了血性。
虽然南风的话只了一半，胖子却知道他省去了什么，“你现在到底厉害到啥程度啊？”
“好像没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但究竟怎样，现在还不好，我得逐一试过才知道。”南风道，此前他先往太清宗去，就是在尝试自己能不能瞬移。
见胖子不再接腔，南风歪头看向王叔，刚想话，突然发现周围气息异常，一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两个手拿锁链的鬼卒，一个人身牛头，一个人身马首，竟然是传中的牛头马面。
“你阳寿尽了，上路吧。”牛头冲南风话，语气好生大谱儿。
“我的阳寿尽了？”南风皱眉。
“你在跟谁话？”胖子惊诧四顾。
“对。”牛头道。
“我应该还有两年阳寿。”南风道，在附归肉身之后，他曾经检视过自己的情况，已然不再是借法乾坤状态。
“有多少阳寿，是你了算的吗？”牛头抛出了手中的锁链，那锁链当是传中的拘魂索，抛出之后径直罩向南风脖颈。
南风摆手将那拘魂索挥了回去，“对，还真是我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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