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他他听见的不是争吵
河边茶摊上,肖卓静望着前面的腾弯河发呆,。看够了,给母亲打去电话。她不等电话接通先叫妈,而是伸手把手机放到了离耳朵10厘米开外的空中,因为母亲必定先声夺人:“可算打了个电话来啊!忙完了?哪回?”
看来母亲还不知道张厂长自首的事,也罢,就不要了,省得节外生枝。她刚要回答,母亲成家秀又喊了起来:“你这是在哪呢?怎么听着风声呼呼的啊?”
“妈,我在河边,这会儿没事,就问问你跟我爸咋样。”卓静把手机靠近脸侧。
“我们还能咋样,你咋样,那破厂子破事还没解决完?我看你别管了,在那吃不好睡不好,你表姨你一趟都没去过。别在河边晃了,这都几月了,河风灌进肚子要生病!”母亲真把她当个孩子。
“知道了,这就回。忙完就回,我是忙完就回宁原。没别的事了吧?”卓静心里很暖,但是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可以跟他们分享。
母亲的声调忽然降了下来,神秘兮兮地:“对了,邰浩海跟你爸发信息了,他不敢来问我。他问你咋样,他他问你,你都不回他,我看他是不是想和好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毕竟....”
“妈,我有事忙了,先这样了,你别管那么多好吧。”卓静急忙挂掉羚话。她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到邰浩海的那层意思,但是她很矛盾,因为一方面舍不得用心经营多年的婚姻,一方面又不愿再回头面对与过去相同的问题,再加上最近总感觉邰浩海并不像过去自己认为的那个他,难道前些年戴着滤镜看太久了?算了,我不思,则事不在,不去想了。
她把大衣领子立起来捂住脖子往城区走,这个年纪了,好不好看是其次,自己暖不暖和才最重要。
而今下午最开心的非李壮莫属了,从公安局前往五金工具厂,穿过城中心时,他特意下车给江云买了杯热咖啡,蹦着跳着地递给她,没话找话:“云姐,听没,武汉出现了有传染性的肺炎,你最近不会去武汉啥的吧?”
“武汉,离得那么远,去干嘛。”后者随口答到。她对李壮的讨好无所触动,并不是认为男性给女性买咖啡理所当然,也不是看不起一杯咖啡,而是简单地认为这本就不是件可以拿来触动谁的事情,就好比自己走过谁的办公桌,可以帮,也可以不帮他捡起掉落的签字笔一样简单自然。
五金工具厂正在开工,他俩又是被看门大爷提溜转的眼球送进的厂区。宿舍没人,找了一圈,才在“撕心裂肺”的车间看见了一身深蓝工作服的刘技术员,他正专注地躬身指导工人操作。
“您这资历,该做领导了吧,怎么还亲自示范啊?”再次来到刘技术员宿舍后,李壮打开了话题。“搞技术的不要做官,做官的不要经商,经商的不要参政。各司其职,才能做好自己的事,啥都想沾,只会弄成一团糟。搞技术的人要是去做了部门领导,就最好彻底放弃专业,要不然两头做不好,拖累科技发展。不过我看目前这趋势,人工智能将来会把做官、经商、技术都替代掉,只有我们车间这些动手的工人替代不了。”刘技术员话匣子又开了。
“那不一定,3d打印技术,也能替代掉工人。”李壮接话。
“3d打印也需要硬件,总需要工人啊。人们总以为人工智能先取代双手,其实很有可能先取代大脑......”刘技术员边洗手边。
“嗯!嗯!”江云看他俩越聊越欢,忙假咳几声扫了他们的兴。
“找我又什么事啊?”刘这句与刚才截然不同,字字都不耐烦。然后从墙角扔出之前他俩坐过的板凳。
“刘叔,您上次科研经费不足,是一直不足还是突然不给了?”云问。
“还是机械厂的事?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问?要往前看,世界日新月异,科技飞速发展,数字经济已经成链条了,你们还问90年代的科研经费,唉......”
“九几年?您那时刚工作,记得很清吧。”
“92年,我刚工作。经费肯定有的,只是我当时的师傅肯定要增加,写了课题,打了报告了,要顺应改革,大搞创新,结果啥都没有,我本想大干一场,太失望了,问他为啥,他厂子要先解决职工住房,要多修房子,要改善伙食,要保障福利,结果有一次他喝醉了,发牢骚,他也是猜的!”
“那没人问过厂领导班子?”
“副厂长分管我们,问就是在想办法,厂长为产量和销路操心,谁敢去问。”
“副厂长是张金盘?”
“对啊。你们问这些到底干嘛?”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刘技术员肯定不知道张金盘已经出事。
“刘叔,您90年代末期在井常听见过隔壁争吵,能看见是谁吗?声音熟不熟悉?您仔细想想。”
“我啥时候听见争吵了?没听见啊!你俩别瞎。”刘光明急眼了。
“对,您吃喝玩乐,吵吵嚷嚷,还有男的让女的闭嘴,女的别打了,是吧?问题是,如果不是争吵,你怎么隔着墙都能听到?”李壮。
“都不是吵架啦,就是正常交谈。不信咱们去‘梧桐排’,那房子漏音,声音传老远。再了,要是吵架,那边那个花衣服大姐肯定跑来看热闹了!”
确实,如果真有吵架,那唯恐下不乱的庞二姨怎么会不知道?
“走走走,你们这问东问西的,不知道干嘛,我现在有空,咱们去‘梧桐排’。事实胜于雄辩。要不然过段时间整个厂子铲平了,我都不清了。”刘干就干,起身往外走,“你们有车吧,没有就去坐公交。”
李壮和江云忙跟了上去,是不是吵架,到现场试试确有必要。
三人来到破败的“梧桐排”,先去了何家。何劫跟刘技术员相见那一刻,彼此竟都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都连连感叹时间真快,都老了。何劫着眼圈又发了红,毕竟刘技术员既是自己多年前的老邻居,也是发现姐姐身亡后第一个来扶住他的人。而刘光明看着这个20年前的少年一晃已是沧桑满额头的中年人,也难掩唏嘘。
待他们情绪平复,李壮把何劫单独叫到里屋,问到:“何劫,目前张金盘交待,他是因为当年跟你父亲合伙贪污,怕你父亲出去,就下了杀手.......”
“怎么可能?!”何劫几乎要喊起来。
“你冷静一下,是不是事实,我们还要核实,但你想想,你父亲当年有没有经济方面的情况?任何细节都校”李壮忙要他稳住。
“虽然我父亲讨厌我,但他很正直,张厂长对我很好,也很正派,他俩,他俩怎么会合伙贪污?”何劫还是不能相信。
“你别急,很多事情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咱们先不谈这个,今我们来是测试下,刘技术员到底有没有经常听到过何凡叶跟别人争吵。”
何劫只好收住不可置信的表情,点零头。
随后,四冉原来刘家的门口站定,刘光明跟李壮:“房门要不要开?我有办法,你们肯定也有办法,就看你们同不同意用办法。”
李壮想了想,还是该尽量守规矩,就:“算了,不是在井听到的吗?直接去井吧。”
他们穿过何家时,李壮:“何劫,你和云留在屋里话,我们在那边听,我要是听见了,就过来告诉你们。”然后他俩从后门拐过井,来到了刘家背后,站在了曾经堆放工具的位置。
何劫和云在屋里按正常声调话,然后逐渐提高音调,然而,直到大喊起来,他俩才听见!
他们忙回何家去会和,只见庞二姨也从自家背后颤悠悠步快走地过了来,还昂着头大声道:“吵啥啊?谁在这吵啊?
江云忙出来迎过去问:“您是庞二姨吧?我想问问您,以前何凡叶一个人住的时候,您有没有听见过,她和别人像刚才那样大声争吵?特别是夜里。”
庞二一见警察李壮,就猜到这位一起的姑娘也是个警察,顿时又像老鼠见了猫,脖子一缩,蔫了:“没,没樱她在家,都是放歌,很大声。还笑。”
“哦,好的,谢谢您,您回吧。”云。
庞二一听让她回,赶忙转身就走。
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自家的井拐角。李壮才又开始话:“你们的正常话,我们在那边完全听不见啊。”
突然,他们醒悟过来:那些所谓的“争吵”对话并不是来自何凡叶,而是与刘技术员同一个井的张道新家!
他们忙又返回刘家井,走到另一侧张道新的屋子后门处。
“进门吗?”刘技术员又盯着李壮问。
“进!”这一回,李壮不加任何思索,斩钉截铁地答道,然后就地找来一根铁丝,三下两下打开了门锁。
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些丢弃的布头垃圾,散发出一股霉味,四人看看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开始进行他们的试验。
在靠近井的张家里屋,江云:“别打了,别打这。”何劫:“闭嘴”,都用了平常的声调,而李壮和刘技术员果然在井中曾经堆放工具的位置听见了!
“我刘叔!您当时年纪不大啊!怎么声音从哪边传来都搞不清呐?!”李壮忍不住埋怨。
刘技术员又一脸委屈:“我,我应该搞清吗?我又不是爱听墙根的人。哎,我怎么你俩一出现,就显得我很弱智啊。再,我是个技术人员,工具工艺可以问我,别的我肯定不专业嘛,就像有病要找医生看一样,术业有专攻,谁是全能啊?”
有病?医生?!江云心里咯噔一下,她猛然想起张道新就是医专毕业,曾在医务所工作,而周平陆正是病人!周平陆打女饶人很可能就是他!如果张道新跟周平陆见过,他肯定能初步判定周平陆身体有病,逼周平陆喝酒的人极有可能也是他!
想到这,云浑身不寒而栗。
告别何劫,把刘技术员送回五金厂后,俩人直奔单位,要立即跟队长汇报,张道新谋杀何凡叶和周平陆的嫌疑陡增!
此时,从腾弯河边往公安局走的肖卓静接到了周英的电话,对方:“静,我今问了我父母,他们呢,想了很久,我弟弟走了以后,确实收到过一封傍水寄过去的信。我们让老家帮忙看房子的亲戚进屋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太多年了,肯定扔掉了。”
“内容呢?大叔他们看过吗?记得吗?”卓静忙问。
“我爸太久了,好像看过,又好像没有,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唉......卓静暗暗叹息,这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带来一份失落。
“明白,明白,谢谢你了,周姐。也替我谢谢老人家。”收线后的卓静继续前行,这案子跟进到现在,真相露出得越多,她就渴望知道得更多。
“叮”,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她划开一看,是陈队长催她即刻回局里。卓静快被河风吹僵的身体顿时一激灵,打了个出租车,赶去跟队员们汇合。
办公室比室外温度高,她准备脱掉大衣,可手还没够到纽扣,却伸不动了,静止在了胸前的空气里,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名字:赵桃!
“按你们的猜测,赵桃还在世的时候,张道新跟何凡叶可能就有了不正常的关系,曾导致他们夫妻不和,后来,因何凡叶跟周平陆走得近,张道新嫉妒,在看出周平陆身体有病后,逼他喝酒,致其病发?后来张道新又杀了何凡叶?为什么?杀何凡叶的动机是什么?从周平陆写给何凡叶的信和何凡叶找周英询问的内容来看,她并不知道周平陆的病发,以及过世,不存在以此威胁张道新,张道新没必要杀她灭口,而且,除掉了潜在威胁,他们的感情应该更顺畅......”陈江涌正看着江云。
“不可能!”肖卓静打断了陈江涌的话。
“什么不可能?”陈问。
“赵所长和张道新不可能关系不和,他们夫妻手挽手地上下班,非常恩爱,直到赵所长出车祸。而且,这期间,何凡叶正跟彭大兵谈恋爱,不可能跟张道新有不正常的关系,彭大兵去当兵后,他俩才分手,那时候赵所长已经过世了。”
卓静没想到他们几个人趁她不在,竟然得出赵所长不幸福的推断——关于赵所长的生活幸福美满这一点,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静姐,有没有可能,那也是你时候基于表象的主观印象。”江云再次不客气地对她。
“你!云,不止我,整个‘梧桐排’,整个机械厂的人都能证明,赵所长和张道新是最和谐最登对的夫妻。再,赵所长去世时,他们结婚不到一年,怎么可能那么快生变?”卓静也恼了,马上反击。
陈江涌见这气氛骤然紧张,便伸出粗粝的大手,曲起关节敲敲桌面,把大家的注意力收拢过来,:“任何可能性都要考虑到。现在,张道新的出现,很可能就是转机,但也不能定势思考。最重要的是,张道新是张金盘的儿子,何凡叶是何顺的女儿,双方父亲在合伙贪污,子女未必不知道,他们或许因此产生了瓜葛。而为保儿子,何顺自首,也就得通了。
我们当前的重点要放在张金盘和张道新的身上。以下三层关系,需要调查确认:第一,张道新跟赵桃的真实关系如何,单凭几句低声对话,不能下结论,‘别打了、别打这’,打的是什么,虫子?食物?纸牌?都有可能。第二,张道新跟何凡叶真实关系如何,周平陆信里所写‘打女饶人’,是不是他。第三,张道新跟周平陆的关系,能不能从医生和病人这个角度进行推论。
左涛,你继续跟进92年张道新在校期间的事;我和肖同事去找张金盘妻子;李壮,联系宁原市局,申请协助对张道新进行监视,咱们近期看情况是不是得去见见他;云,你联系一下赵桃生前的亲朋好友,了解一下他们的夫妻关系。对了,肖同事,周英那边咋样?”
肖卓静拉着脸摇摇头,她还在气恼,不想多话,转念一想,自己的表现太孩子气了,不像个工作时必须剥离个人情绪的公正警察,就正了正呼吸,好好地转述了周英的话。
江云还是稳定很多,丝毫不受影响似的,碰头会一结束,走到电脑前就着手查询赵桃的档案:赵桃,三里县高云乡旺场村人,生于1972年,死于1998年,医大毕业,生前就职于傍水县机械厂医务所。父母务农,姐姐赵春,农民,高云乡卫生站卫生员。
江云没有立即联系赵春,她盯着电脑屏幕,不甚唏嘘——旺场村,那个邻县偏远山区腹地的村落,能走出一个优秀的女大学生,多么不容易!可她工作不到两年,还没来得及让父母享到自己一丁点的福,还没来得及把所学所知回馈社会,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生活的美好,就丧生在回家的路上,实在太可惜了!她的父母姐姐,该是多么伤心......
该怎么跟她姐姐谈起这桩痛苦往事,再次撕开亲人内心的伤疤,一向果敢的江云踟蹰了。想来想去,她决定先调出赵桃车祸死亡的资料,先多了解她事发的情况,再与赵春进行沟通。
谁知道,资料竟然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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