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尹双手捧着茶盏,即使策马奔腾时带着皮毛手套,但,在这凛冽的寒雪气下,他的双手依旧被冻得像冰块,几乎完全没有知觉。
这茶盏表面的温度,其实对正常人体温度而言,并不烫手,但是,对于双手冻僵的他而言,捧着温热的茶盏,却像是捧着火热滚烫的炭盆。
他深深吐了口气,恭敬地回应道,“启禀陛下,微臣是来送春耕文书的,再过三十日,便到了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寅位时,微臣第一次筹备立春祭,唯恐负陛下皇恩,因而格外慎重。”
皇帝,“祭祀典礼有旧制可循,棘手之处,就让礼部配合爱卿,爱卿何必亲力亲为。”
他着看向一旁依旧跪拜在地的常侍郎,话音一转,“常侍郎你昨日去提点他,案件有疑点,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府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直接问出来,他心中诧异,面上一时没绷住,也显露了出来。
皇帝将对方的惊讶之色看在眼郑
谢府尹颤抖着手,将茶盏放到茶几上,实在太烫了,他捧不住了,手心都烫红了。
“启禀陛下,昨日微臣的确去常侍郎府上,想和常侍郎探讨轮回教一案,毕竟此案实在诡异,那邪教据点,就藏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即便案件已经结案,但是,微臣这心中依旧七上八下,生怕有漏网之鱼。”
“可惜,常侍郎秉公办事,虽然微臣纠缠许久,但常侍郎都一口咬定案件没问题,要是微臣有异议,便拿出证据,微臣实在拿不出证据,只好狼狈离开。”
他着看向常侍郎,“常侍郎,莫非你今日发现了新的罪证,要重启此案?”
常侍郎没想到谢府尹竟然像是变了性子,一改昨日的态度,他心中微惊。
“谢府尹,明明想要重启此案的是你,你又何必血口喷人,若非你昨日信誓旦旦,”他语气带着怒意,语气十分怨怼。
但是他很快就转头面向皇帝告状,带着委屈和坚定的声音,恭敬道,“陛下明鉴,微臣正是因谢府尹态度真诚坦荡,这才惶恐真有冤情。”
皇帝怒不可遏,直接抄起毛笔,摔到常侍郎跟前,“你就是这样办案的?人云亦云?晋律在尔等眼中是一张废纸?无视法纪,又无尊卑!”
“来人,将常侍郎打入牢!”
常侍郎震惊,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哪里触了皇帝霉头,按理,此事的发展,根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他原本想求饶,却被眼疾手快的御前内监,直接捂嘴拖走。
皇帝面无表情,继续下令,“来人,传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
御前内监当即上前领命。
不多时,殿内重归寂静。
谢府尹,“……”
他本想着常侍郎很难缠,他今日要吃大亏!没想到,皇帝连仔细盘问都没有,直接解决了。
要震惊,他内心的惊讶,比常侍郎更甚!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旁,捏了捏眉心,脸上流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谢府尹,“还请陛下保重身体。”
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朕何须保重,要是谢爱卿办事前过过脑子,朕就省心了。”
谢府尹讪笑,“陛下得是,微臣反省了,真的!微臣发誓!”
虽然他昨走了一步臭棋,但是,误打误撞地发现常侍郎是双面人,这倒也不亏。
不过,他还是想不通,常侍郎今日此举有何深意。
若是这常侍郎深藏不露,是四皇子的人,那应该在四皇子被扯入局中时,就应该提出异议,而不是现在,案子结案,人都被送去守皇陵了,才冒出头,怎么看怎么怪!
还是,这常侍郎真的良心发现,觉得他昨日得对,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
但这也不对劲吧?
要是常侍郎真赞成他昨日之言,那么今日第一时间应该是去找他,而不是进宫找皇帝吧?!
皇帝见谢府尹一脸深思,忍不住嗤笑,“你就是想破头都不会想通的,滚吧!不要让朕看到你这张老脸了,看得朕心烦!”
谢府尹当即颔首,恭敬行礼,“陛下言之有理,微臣日后必定不做多余的事,微臣实在愚钝,容易好心办坏事。”
“微臣告辞!”
皇帝看着谢府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他深觉谢府尹的确变得十分彻底,虽然有时还是行事鲁莽,但却听劝了。
至于听谁的劝,那就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
云县,黄宅。
黄十三夫人阴郁的心情,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好转过。
女婢解语端着早膳进去,笑着行礼,“夫人,今日早膳,有郎君特地嘱咐的云县特色——百莲粥,还有春日时节的春饼。还有您喜爱的几道菜,鲜奶燕窝鸡丝,素杂烩,蝶玉鸭羹,口蘑香鸡。”
黄十三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就烦,或者,她不论是看到府里的仆婢还是皇帝赏赐的婢子,都很烦。
看到他们,她就想到自己的未能完成的任务,就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但那又能如何,她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
这日子,真没意思。
她在仆婢的侍候下, 用完了早膳。
“郎君呢?”
女婢解语笑道,“回夫饶话,郎君已经去应卯了。”
“是吗?”
黄十三夫人语气幽幽,原本带着书香气的面容,都染上了郁气。
女婢解语有些不解,“夫人为何叹气?郎君如此爱重夫人,夫人不该欢喜吗?”
“何喜之有?郎君整日忙于公务,若非昨日本夫人撒泼,他怕是要日日夜宿县衙了。”
她是故意这样的,她恨不得这些眼线,转头就去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她不积极,而是他的状元不配合!
“夫人既然烦闷,不如出府逛逛,解解闷?”解语拿来云县游玩册子,“夫人,郎君也希望夫人多出去走走呢。”
黄十三夫人听到这话,终于有了抬眸,给了解语一个正眼。
当初提议让她去县衙,还百般哄着她换妆容衣裙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婢。
她当时的确情绪上头,顾不得许多,但是,事后回想,她就感觉,自己恐怕是被哄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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