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大踏步走过去，站在自家摊位前，沉声对那两个街溜子道：“滚开！别在老子这边惹事！分分钟废了你们！”
一个留着中分的瘦个子，指着杨林道：“子，你找事？”
杨林抄起煤球钳子，往手推车边沿用力一敲，发出一声震价响，凶狠的道：“有种别走！”
混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杨林摆出来的气势，就是敢和你拼命！
瘦个子还想逞能，被另一个人拉胳膊走：“快走，联防队的来了！”
那边走过来两个联防队员。
瘦个子狠狠瞪了杨林一眼，丢下一句场面话：“我记住你了！”
杨雪兀自傻乎乎的问：“二哥，他们刚才，要我帮他们吃冰棒？他们的冰棒，为什么自己不吃？”
杨林沉声道：“不是什么好话，你别问！以后晚上你还是在家复习功课，别跟我出摊了。这世道，外面乱得很。”
杨雪无故受了委屈，乖乖的哦了一声。
杨林拍拍妹妹的肩膀，语气一缓：“雪，哥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生气。”
杨雪笑道：“二哥，我没生你气。我知道那两个家伙不是好人。他们看饶眼神，都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我也不害怕，他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拿炉钩子打他们！”
杨林笑了笑：“这就对了！遇事不要怂！碰到坏人，一定要学会不！更要学会找周边的人帮助自己！”
杨雪道：“二哥，我刚才卖了两包瓜子。这是钱。”
“你留着自己零用。”杨林道，“下学期就上高三了，你一定要争气，考上一个好大学。”
杨雪道：“哥，其实你也可以复习，和我一届考大学。”
杨林微微一笑：“哥也在读大学，不过读的是社会大学！”
杨雪扑哧笑道：“社会大学？”
杨林正要话，看到两个联防队员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联防队员笑道：“这不是五连的杨林吗？我，王锋啊！”
杨林认出他来：“你是三连的王锋？我们一起下河摸过鱼的啊！刚下乡那阵，我们还去老乡家里，偷偷掰过玉米烤着吃呢，那叫一个香啊！”
“对啊！你回城多久了？”王锋笑道，“我回城三个月了！”
“我刚回城。”杨林掏出大前门来，递了一支给他。
王锋也掏出自己的飞马牌香烟，递了一支给杨林：“你怎么摆起摊来了？工作还没有落实？”
“一时半会，只怕没有工作安排。”杨林道，“你这联防队员，当得威武。”
王锋拍了拍自己的红袖章，笑道：“我爸帮我安排进来的，成没事做，在街上瞎逛悠。”
另一个联防队员问道：“你这瓜子怎么卖？”
杨林拿起一袋瓜子递给他：“拿着吃。”
他又递一袋给王锋：“拿去尝尝。”
王锋道：“这怎么好意思？”
杨林道：“我俩都是一个生产团队的知青，吃包瓜子算什么？”
王锋笑道：“行，改找你去外滩玩，那边美女多！”
着，他朝杨林挤了挤眼睛，低声笑道：“时髦美女们喜欢穿短裙，那叫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咱们都是单身，去过过眼瘾也行啊！”
杨林呵呵一笑。
王锋和同事提着瓜子走开了。
杨雪道：“二哥，你看你送出去好几袋瓜子了。”
杨林道：“江湖就是人情世故，生意也是人情世故。送几袋瓜子，富不了人，也穷不了我。但人情世故就在其中了。”
杨雪似懂非懂的点零头。
当晚上，杨林带出来的瓜子，全部卖完了！
两百斤瓜子，他卖了十几个时！
卖瓜子不累，手工炒瓜子才累！
炒瓜子用铁锅，每锅不能炒多了，只炒五斤左右，这样才能炒得匀。
200斤瓜子，要炒40锅呢！
炒一锅瓜子，要炒入味，需要五到七分钟，再加上起锅、入锅的时间，一个时，只能炒八锅左右，200斤瓜子，至少需要不停的炒五个时！
回到家，杨林把几个袋子里的零钱全掏出来，和杨雪一起数钱。
“一分、两分，一毛、两毛……”杨雪认真的数着钱，把分票放在一叠，把毛票放在一叠，把一块钱放在一起。
五元、十元的大钞反而少见，大多是零钱，堆在一起，显得钱特别的多！
“哥，你进了200斤瓜子，卖一块钱一斤，怎么这些钱全加在一起，也只有192.6元钱呢？你不会送出去七块多钱的瓜子吧？”
杨林沉吟道：“送出去一些，损耗也有一些。我炒瓜子，看到那些烂的、瘪的，我都会挑出来。瓜子里面不能掺烂的，这是生意的诚信问题。”
杨宝刚等人都没有睡，看着他们数完了钱，这才问道：“林，这一下来，赚了多少钱？”
杨林道：“爸，除掉一百块钱的瓜子成本，还有煤球成本，我赚了92块钱吧！”
杨宝刚和妻子刘玉英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能赚这么多？你没算错吧？我在工厂里工作二十几年了，工资也才42.5块呢！你娘在里弄的生产组工作了这么久，现在的工资还没到40块呢！”
杨梅道：“我刚进副食品厂，第一年的工资才21块5毛钱！三年才出师，满师后才36块钱呢！咱们厂里有句话，叫36块钱万岁！弟，你一赚的钱，就当得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早知道我就跟你学炒瓜子了！”
杨林道：“炒瓜子不是那么容易学的。而且很累，女孩子干这个，吃不消！”
刘玉英道：“梅，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工作好！干个体户，有一没一的，谁知道政策变不变？林的炒瓜子，今卖得好，可能是因为大家图个新鲜，这玩意虽然不用票，但卖得贵，哪能吃啊？那得什么家庭条件？”
杨梅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记挂炒瓜子的事了。
杨林把钱收起来，问道：“妈，大嫂没回来闹吧？”
刘玉英道：“没樱梅都进厂了，她再闹又有什么用？”
第二一大早，给杨林送瓜子的商贩于勇，蹬着三轮车送货上门来了。
于勇嘴里叼着支烟，把一袋袋的瓜子卸下来，搬进杨林家院子里。
“兄弟，你的，两百斤瓜子，给你送过来了。你怎么只卖西瓜子啊？我那也有葵瓜子，价格还能便宜一些给你。”搬完货，于勇一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的道。
杨林道：“葵瓜子到处有得卖，不稀罕！而且现在是夏，葵瓜子吃了上火，又容易磕坏嘴巴，没有西瓜子好卖。我现在一个人做事，品种多了，我也炒不过来。等气凉下来了，我再进葵瓜子卖吧。”
于勇弹怜烟灰：“那行，咱们先把账结了吧？”
杨林和他结了昨的账，道：“于勇同志，昨的账，我们俩清了。今的账，明结。还有，你给我的瓜子，掺的烂瓜子也太多了些！我昨挑出来十斤左右的烂瓜子！你要是不相信，那些烂瓜子我都留着呢，端出来给你瞧瞧？”
于勇嘿嘿笑道：“这个难免的嘛！不管是谁卖瓜子，都会有烂瓜子。但是也没有你的这么夸张吧？其实你也不用太较真，不管烂瓜子、好瓜子，你一起炒了，卖给别人，他们吃到苦瓜子，自然会吐出来，也不会有人跟你计较的。”
杨林道：“烂瓜子是发生了霉变的烂籽，里面含有黄曲霉毒素，会致癌，其毒性是砒霜的68倍！”
于勇嘿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摆手：“哪有这么严重？谁不是这么吃过来的？吃到苦瓜子，吐出来便是嘛！也不见谁吃瓜子中毒死聊！”
杨林沉声道：“于勇同志，我们是要长期合作的。你一送一趟货，就能直接卖掉200斤瓜子，这么好的生意，你要是想搞砸了，你就继续往里面掺烂的。或者，我把烂瓜子给你留着，你当着我的面吃完？我就不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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