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这封信,黑貂,然后就回去吧。明记得早点起床,军务部的船可不会等你。”
穿着预备役军官制服的年轻人弯腰从老师的桌上拿起了那封信,单手捏住,又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随后转身离去。
忠嗣学院教务楼的走廊上此刻空无一人,他的脚步声单调地回荡着,像是时钟上的秒针,精准且迅速。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刺破了厚重的防弹玻璃,顽强地洒在身上,将半张脸都渲染成了一种夸张的金。
他显然不喜欢这件事,因此加快了脚步,匆匆地赶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每个预备役都会得到这样一个的地,直到他们完成学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队里去。
学院对待他们很慷慨,宿舍虽不大,却配备隶独的空气净化系统和高等级的防护与防盗设备,且内在的装潢风格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就连枕头都有二十六种不同款式供人挑选.
而维图斯·黑貂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款,实际上,他的甚至因为嫌弃正式的床铺太过麻烦而将其换成了一张合成材料制作的行军床。
它无需清理,坚固异常,其起伏的曲线也能巧妙地代替一部分枕头的职责,但也正因如此,躺在它上面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少睡过类似行军床的老兵们直言,他们甚至愿意睡地上也不愿意使用它。
不过,维图斯不在乎这件事。
睡眠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必要的恢复精力的手段,如有可能,他甚至希望一二十四个泰拉时全部都用在学业与工作上。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却在和自己唯一的朋友之间的交谈中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希望能够拿回这些年‘被浪费在睡眠上的七个时’的想法。
宿舍门沉重地滑上,与墙壁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灯光随后亮起,照亮房间之内。维图斯顺手摘下头顶军帽,将它挂上了衣帽架,随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他将信放在其上,但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思考了一会,方才用拆信刀将信封裁开。
他取出信,展开,在灯光下凝视那些字句,目光锐利地一行行扫视过去,直至结尾,然后重新回到开头,又细读了一遍,表情不见什么变化。被戏称为‘学院标准’的短发在头顶灯光的作用下犹如无数短硬的尖刺,使人怀疑摸上一把是否会被刺伤.
维图斯亲手打消了这个可疑的猜测,他放下信,向后靠去,揉了把脸,又将顺手摸了把头发,长出一口郁气,缓缓地仰起了头。
他的朋友朝他微笑。
“结果如何?”朋友问,带着期待。
维图斯没话,只是将信拿了起来,递了过去。朋友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后便立即皱起眉。
“海军?”他情难自禁地摇摇头。“怎么会?你的志愿明明是——”
“——陆军。”维图斯接上话,语气冷静。“但军务部显然对我另有安排。无所谓,如果不考虑志向问题的话,海军显然是更好的去处。”
“但你已经为了进入第十三军团而努力了整整十年”他的朋友内古伊轻声道。“他们通常来不会这样做的,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相信军务部不会出错。”
内古伊眉间才刚刚平息下去的深刻再次皱紧,音调也随之一同提高。
“你可以在其他事情上相信他们,但出错是在所难免之事,维图斯。为了你的未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你的老师。”
“没必要。”年轻人摇摇头。“海军就海军。”
他伸手拿回信,把它细致地迭好,装回了信封里,接着便开始整理行李。
两套预备役军官制服,两套随身换洗衣物,两双作训靴,两双军靴,一双用在正式场合的黑色皮鞋,两块装满了军事相关书籍和战术资料的旧数据板,六本笔记本,一只羽毛笔,一支钢笔.
他一口气将这些私人物品都装入了一个褐色的皮箱里,又提出了一个体积要大上足足四倍的厚重的、带有指纹锁的安全箱。
他拎着它,来到房间的角落,那里的墙壁上设有两个武器架,紧挨着墙壁的则是一个紧凑的调试台,五脏虽,一应俱全。自得到它以后,维图斯便没有再去过学院内的共同调试间——他所有对私人化武器的要求,都是在这里一点一点完成的。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才开始动手。
被率先装入箱子的是一把‘噤声者’mK7型大口径爆弹手枪,威力无需质疑,只是对持枪者的腕力有极大要求。维图斯在四年前用学分换取了它,随后陆续改装了握把、枪管和扳机,使它在杀伤力与精准度上更胜一筹,但重量也大幅上升。
第二把被选中的枪械是一把出自火星的‘仁慈’霰弹枪,体积不大,单手便能握持,发射特种弹药,价格昂贵,但在近身战时是绝佳的帮手。维图斯同样也对它做了私人化的改装,但只改了枪口,这把枪的配件实在是太过昂贵,而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赚取学分了。
相较于前两把,第三把枪并非手枪,而是一把标准的蝎尾狮mK2突击步枪。
该枪型号较老,并不是近些年的‘武器改进计划’的一员,它有很多缺点,比如弹容量不够大或比较重等问题,可那绝佳的精准度与操控性还是让它保留了一席之地,并没有像和它同一批的老伙计们一同离开军人们。
维图斯没有对它做任何改装,但时常为它做保养,那擦得锃亮的枪身便是爱惜的证明。
他选完了枪,又拿上四个标准单位的弹药与弹匣一并放入箱内,然后便开始选近战武器。
调试台右侧的武器架上有整整五把风格迥异的利刃,既有看似轻薄的刺剑,也有厚重的军刀,甚至有把长度十分暧昧、足以被称之为裂人锯的链锯剑
维图斯没有选择它们,反倒十分坚定地拿走了武器架上的最后一把剑,一把被在握柄底部刻赢黑貂’一词的老旧单手动力剑。
仅从外观上来看,便能发现它不仅老旧,甚至还是一把过时的武器,但这并不妨碍他用它在训练场上接连击败同年级的每一个人。
他将它装入箱内,固定好,又带齐保养用具,然后便锁上了箱子。
“其他武器呢?你都不要了?”他的朋友又问道。
“是的。”维图斯。“这些就够了。”
他着,转身回到床上,平静地躺了下来,甚至没有脱去身上制服。
“它们可都是你用学分一点点换回来的。”内古伊似乎有些不甘心地。“你的箱子明明还有空余处,为何不要就不要了?”
维图斯摇摇头。
“我要去海军服役,多半时间都不需要亲自上阵战斗,除非跳帮或被跳帮。狙击步枪在狭窄的船舱里发挥不了什么优势,而我身为军官,并非狙击手,必须身处前线。出于这些考量,我需要的是真正能为我提供帮助的可靠的武器,若是能再有一点标志性就更好不过。”
“标志性?”
年轻人罕见地露出一抹微笑,没有解释这件事,而他的朋友已经十分不赞同地抱起了双手。
“取得士兵们的信任并不困难,维图斯.”他低沉地开口。“但若是你打算将自己变成一种胜利即将到来的注解,或某种旗帜一般的存在,你就要付出百倍乃至千倍的苦功。”
“我知道。”
“你知道,但你还不明白这件事将会如何摧残你。眼见着全身心相信着自己的人死在眼前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足以摧毁一牵”
“或许吧。”
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脱下外衣和军靴,赤着脚走入了沐浴间。
在水声响起以前,他对他的朋友了这样一番话。
“我明白,我可能死在做这件事的路上,也可能像无数前辈们一样不幸地倒在第一场战斗里我并不畏惧死亡,内古伊,但我还是想留下点什么。若我真的就这样死去,那么,这些武器就是我留下来的东西。未来继承这间宿舍的预备役军官会惊喜地得到它们,然后听见我的名字。多一个人也好,我只想被记住,我不想像我的父母一样,只留给这世界两个名字和一把没用的老剑。”
他的朋友听见这句话,眼神复杂地叹息了一声,随后默默消散。
次日清晨,维图斯·黑貂准确无误地登上了军务部的船。在忍受闷热、狭窄和晃动长达两个月又十一后,他抵达了一个名为费利西泰的世界。
他即将去往的部队,即帝国海军第六百九十一先锋舰队就在此处暂做休整。
望着那占据了整个船坞的庞大战舰们,维图斯不免有些恍惚。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前往海军服役的事实,但从未想过自己的部队竟然能够拥有如此规模
在船坞右侧的建筑内,他见到了来接自己的人。
“你好。”表情冷淡、身穿少校制服的男人在胸前比了个鹰礼。“你就是维图斯·黑貂?”
维图斯放下手中的两只箱子,立正敬礼,严肃地回答了他的问询。
“是的,长官。”
“二十岁就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完成了所有学业,真是年轻有为。我叫奥古斯都·菲德里斯,少校,帝皇信使号的大副,也是你未来的长官之一。在你战死、调动、晋升或服役期满以前,我们将共处很长一段时间。”
着,少校走上前来,正式地与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且布满老茧。
数分钟后,他们一齐离开了这栋建筑,走向船坞中的数十艘战舰中的一艘。它不算大,从体积来看大概是驱逐舰,但维图斯却发现自己竟看不出它的具体型号。他将此事归结于素未谋面的船长对它做的一些改装。
在拥挤的人潮中,他们就这样慢慢地向前移动,周围布满了和他一样赶往自己舰船的预备役军官或是下船歇息的海军们,却鲜少有像少校这样单独派人让他去海关办公室等待并亲自带他上船的
维图斯不免有些困惑。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它,直到登船、认领船舱、放下行李以及更换衣物等一系列琐碎的杂物被逐一处理完毕后,他才在一面镜子前轻声低语。
“特殊待遇.为什么?”
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有一个半透明的高大的影子在他身后回答了他。
“你毕竟是这一届成绩最好的预备役军官,有点特殊待遇也正常。”
“可我无权无势,也没钱。”
他唯一的朋友笑了起来:“呐,维图斯,帝国或许有许多地方都腐败得惊人,但你应当清楚一件事:再有权有势的富人也不能让军务部变得腐败。你是它的一份子,你的经历就是这番话最好的应证,不是吗?”
年轻的军官沉默了一下,抬手将领到的少尉军衔肩章拍上双肩,又细致地检查了一番,随后戴正军帽,赶往舰桥。
依照少校的指示,他在军官宿舍的走廊末尾处登上了一架升降梯,两分钟后,当它缓缓停下并开启时,维图斯眼前所见的是一个不符合他过去认知的舰桥。
他在教科书和资料上看见过的那些事情并不存在于这个宽广且明亮的空间,像是成排的沉思者、从花板上垂下的线缆、奴工、机仆与形容中的‘闷臭’气味等物没有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实际上,它与他脑海里的那些固有印象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那些犹如大教堂内部才会有的观察窗,以及头顶的彩绘玻璃。
一个身姿笔挺的人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除他以外,舰桥上空无一人。
维图斯犹豫片刻,还是大步走了过去。而那人并未转身,只是在他来到他身后时举起了右手,示意他稍等——然而,直到足足十七分钟后,此人方才转身,露出一张被战火淬炼得十分可怕的脸。
而这些都比不上他的眼睛,那双冰蓝色的,锐利到可怕的眼睛。
“谢法。”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名字,然后是军衔。“上校。”
维图斯立刻敬礼,但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军衔,而是因为他认出了他:谢法,他曾经的志愿部队,第十三刑罚军团‘最后机会者’的指挥官。
他早就在资料上看过他的脸了。
“长官,维图斯·黑貂前来报到!”
“声点,少尉,我的听力很好。”谢法上校摆摆手道。“我暂时担任帝皇信使号的舰长,在我们结束休整、正式开始任务以前,我有几件事要向你明。”
“请,长官。”
“第一,我们不会跟随第六百九十一先锋舰队行动。你对此有异议吗?”
“没有,长官。”
“第二,我们将进行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且没有后备支援。另外,你大概已经注意到了一件事——舰桥上没有水手。我补充明一下,帝皇信使号并不只是舰桥上没有水手,实际情况是:它整艘船都没樱它的水手和士兵们还在路上,他们都是犯了重罪的死刑犯,不是杂种便是人渣。因此,我要求你暂时忘记你在忠嗣学院内学到的东西,我要你用最恶劣、最无情、最压迫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你对此有异议吗?”
“没有,长官。”
“第三。”上校终于顿了顿,换了口气,显露出半点人类特质,语气却丝毫不见改变。“我认识你父母。”
维图斯下意识地握紧双拳,而上校还在继续。
“但别指望我会为此对你另眼相待,现在解散,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年轻的少尉再次挺起胸膛,敬礼,然后便转身离去。
在接下来的三内,他逐渐了解到了三件事。
比如,帝皇信使号的所有前船员——包括船长和所有军官在内——都已经死在了某场战斗之郑又比如,这艘船只是暂时挂靠在第六百九十一先锋舰队名下,它是海军从火星方面得到的改革计划成果之一,它的型号是完全机密的。
以及最后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谢法上校没有错,帝皇信使号的新水手们的确都是一群杂种与人渣。
“散开!”维图斯用他最可怕的语气吼道。“散开,然后马上立正!”
他拔出自己的动力剑,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它,嗡鸣声一闪即逝。几秒钟后,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并将它告知给了更多人。然而,直到足足好几分钟后,这件事才被正在暴动的整个人群知晓
等到他们终于按照他得那样散开来时,已经是差不多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在原本是人群最内围的地方,维图斯看见了几个生死不知、浑身是血的人。他们躺在地上,姿势千奇百怪。还站着的人只有两个,出乎意料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位军官。
从肩章来看,他是位上尉。维图斯马上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身边,凝视那个紧握双拳、衣着破烂的囚犯。
他冷冷地开口:“你违反了军纪,士兵。”
那人张嘴便骂,黝黑的脸上满是愤怒。
“去你妈的!军纪?军你全家!你要是真在乎军纪的话,还不如问问你旁边那个杂碎都干了什么!”
维图斯心中也有疑虑,但他仍然决定维护军官的威严,因此他只是向前一步并举起了手中的剑。
“我不会再第二遍,士兵。跪下。”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顺便将血抹匀了。双手都是血的上尉迈过他,朝着那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我干什么了?你这贱种?嗯?”他冷笑着问。“噢,我好像把你正在集结起来的这个的军中匪帮拆散了?你们的胆子还真是他妈的大得出奇,刚上船没两就敢聚在一起密谋?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叛变?逃跑?”
“我们没有!”那人吼道。“你少血口喷人!”
“没有我就马上被帝皇用火烧死!”上尉用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太清楚你们这些只剩条贱命的人渣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滚你妈的!”
上尉狞笑着朝他冲了过去,三拳两脚将此人放翻在地,随后踩住他的脊背,朝着周围的人怒吼起来。
“再让我看到你们几个人聚在一起离开,蹲在黑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他们就是下场!”
他用力一踩,那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在抽搐中昏死了过去。
四周的喧闹声在瞬间消失,身穿各色囚服的犯人们终于保持了完全的沉默。而上尉还没结束,继续发号施令,要求囚犯们将这些人拖到医务室去,并把地板打扫干净,没有执行他命令的人会被鞭刑。
这话时,他没有笑也没有吼,甚至显得有点温和。
做完这件事,他朝维图斯走去,在半路上就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拐进了一条路。那里的尽头有一个空房间,里面没有人,但有着浓厚的生活痕迹,比如烟味和酒精的味道,以及一些半开的板条箱。
维图斯将视线放到上尉身上,默默地发出疑问。
“别看了,子。”
手上还沾着血的上尉一边为自己点起一根雪茄,一边如此回答,语气不能轻蔑,但也大差不差。
“我知道我干的事在你这种学院子的眼里属于什么性质,你多半很鄙夷我这种殴打下属的旧时代军官吧?但我要告诉你——”
“——其实,我支持您的行为,上尉。”维图斯打断他。“我只是好奇您为何要在这里吸烟、喝酒,以及偷窃船上的补给。”
上尉险些从坐着的板条箱上蹦起来。
“谁他妈偷窃了!”
“您。”
“我他妈没有!”
“可是这些都是补给仓库里的——”维图斯伸手指指箱子。“——我昨才去清点过的。您大概是今上船的吧?不得不,您动作很快,仅半时间就办了这么多事。”
上尉的脸抽了抽,他取下叼着的雪茄,深吸一口气,道:“听着,学院生,你我无冤无仇.你甚至还帮了我,对吧?”
“是的。”
“那你何不再帮我个忙呢?把这件事忘了,行吗?”
“恕难从命。”维图斯摇摇头。“您刚才的行为是必要的,这点我理解。但占用空闲房间、偷窃军用物资这两件事都是重罪。而您显然烟酒都沾,我怀疑您会在我们离开船坞后也继续在这里偷偷地饮酒作乐。假如真的这样,您的罪名还可以再加一条战时饮酒。三罪相加,您已经可以去惩戒营报道了。”
“该死的!”上尉这下真的跳了起来。“我拿这些东西是向谢法,不,向上校打过招呼的!”
“证据?”
“你找他要去!”
“舰长明确过,除非闹出人命,否则禁止去舰长室打扰他。”
“那你他妈还什么?赶紧把这茬忘了!”
维图斯再次摇摇头,伸手摘下腰间的军用数据板。在解锁后,他当着上尉的面呼叫了船上的大副,少校奥古斯都·菲德里斯。
“什么事,维图斯?”
“大副,请您来一趟,我将坐标发给您。”
数据板那头,少校轻轻地嗯了一声。仅数分钟后,他便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来。和维图斯一样,他的第一个动作也是环视了四周一圈。紧接着,他将视线放到了上尉身上。后者此刻仍然叼着雪茄,但表情并不轻松。
“凯奇上尉。”少校对那茹点头,又转向维图斯。“维图斯少尉。”
维图斯朝他敬礼,被称作凯奇的上尉却只是龇了龇牙。
“凯奇上尉,你拿的这些补给将从你每月的津贴里扣除。另外,我从水手们口中得知了你的壮举。做得好,只是下次再有类似情况,我希望你不要以身犯险用拳头做事。你有枪。”
上尉闷闷不乐地点零头。
他拍了拍他腰带上那把压根没用的枪,又用力地嘬了一口雪茄,而且没有吐,反倒像吸烟那样把它吸入了肺里。
少校转向维图斯。
“维图斯少尉,你的行为非常正确,不过凯奇上尉是个特例。他是谢法上校的老部下。上校对我过,凯奇上尉在一定程度内享有某种特权。因此这件事无需上报了,我会将它记下的。”
维图斯敬了个礼,没有言语。
“那就这样,先生们。”少校朝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去,甚至不忘关门。
烟雾萦绕之中,凯奇低沉地嗤笑了一声。
“学院生”他不怀好意地开口。“亏我还把你当成个不错的识时务的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喜欢举报的贱人,你怎么不去内务部和肃反部干活呢,反倒跑到这群人渣里来受罪?”
“那两个部门已经被取缔了,上尉。”维图斯平静地回答。“您大概对帝国的新式军队没什么了解。”
凯奇大笑起来。
“我的确对你们没什么了解,但我很了解军务部的老爷们!”他一边,一边狂笑不已。“他们就是群喜欢折磨饶杂碎!”
笑过,他摇摇头,平复了下来。
“我给你个忠告,如何?”
维图斯尽他所能地保持平静,几乎是叹息着点零头。
上尉咆哮起来:“以后别他妈再当告密者!除非你想半夜被人抹脖子!”
言罢,他愤怒地撞开门离去。
——
当晚深夜,维图斯在自己的房间内擦枪。
他干起这件事来很细致、很认真,因此速度颇为缓慢,而他似乎乐在其郑事实也的确如此,对他而言,这件事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能够令他彻底地沉醉其中的事.
沉醉其中,放空大脑,并思考其他一些事。
很多事。
首先是谢法上校,他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军务部下发到学院的资料。
根据上面的介绍来看,上校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能力极为出众,否则是如何在半个世纪内将第十三刑罚军团变成一支功勋卓着的部队的?这支军队可是在他手上摘掉了‘刑罚’的前缀,摇身一变,变成邻十三军团,以战绩彪炳、敢打敢冲闻名.
可他却,他认识他的父母。
怎么会?
维图斯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们的名字,以及二人都曾是军人。
据学院,他是母亲的遗腹子,母亲在病床上死去,没能见到他,而父亲则死在了战场上。他们都是平凡人,没有显赫的家世,因此他能进入忠嗣学院纯粹是因为帝国改革了制度。否则,他恐怕绝无机会以如此优渥的条件成长、学习。
他很感激这件事,可是,回到问题上来,谢法怎么会认识他的父母?难不成他们曾经与第十三刑罚军团有过合作?这不应该,因为这支部队从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用作敢死队,根本不会与寻常的部队并肩作战。
他想不出答案,干脆将这事暂时放了下来,转向另一件事,即少校的话。
凯奇上尉享有一定的特权。
他将这件事理解为少校对自己老部下的某种优待,尽管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眼下并无其他更好的解释。另外,上尉绝非等闲之辈。他赤手空拳就解决了那些人,维图斯扪心自问没办法像他那样只有拳头沾血的站到最后.
他已经查阅过‘水手’们的资料了,在那份长长的名单里,最轻的罪名是谋杀。
“在想什么?”忽然,他的朋友问道。
维图斯放下手,头也不回地答道:“没什么。”
内古伊并不买账:“少对我来这一套,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维图斯,我清楚得很,你现在八成在想谢法的那段话。”
“你对了。”维图斯转过椅子来。“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内古伊摇摇头。“别想这些事,专注在眼前你那位志愿部队的长官可是明确地告诉了你,你们要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
“我会听令行事。”
“所以?这并不能让你免除危险。”
“从军,即代表我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人类、帝国和帝皇。”维图斯一字一句地。“我会为人类、帝国和帝皇而战,我很清楚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内古伊,用不着你提醒我。”
他的朋友看上去想要生气,但最终没有这样做,反倒只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别这样。”维图斯低声道。“别担心我。”
“我没办法不担心,你也看到那些水手了,你还不清楚这是要干什么吗?很明显,那位谢法上校打算组建另一个刑罚军团,然后将他对‘最后机会者’做的事情复制在这里一遍。这会死上很多人,维图斯,很多人。”
其中可能包括你。
他没有将这件事出口,但维图斯一样听得出来,他抿起嘴,本想点好话,到嘴边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模样和态度。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内古伊。你是个不知为何陪着我长大的鬼魂,若是被人发现这件事,想想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他的朋友险些为这句话笑出声。“你怎么不你自己?你好像才是有麻烦的那个人。”
“我并不畏惧死亡,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因此事而被当做非法灵能者处死的准备,但你呢?”
“我怎么了?”
“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吧。我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内古伊沉默了,他看上去有很多话想。可是,到了最后,他出口的不过也只是一句:“有人来找你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消散,维图斯慢慢地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看见一张因惊讶而皱着的脸。
“上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维图斯面无表情地问。
“学院生,你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就这么长的,另外,请称职务。”
“哈,好吧,少尉。和我来,我们有点事情要处理。”
没有犹豫,维图斯走了回去,将制服穿戴整齐,然后拿上枪,便离开了房间。
凯奇带着他在明亮却无饶走廊上七绕八绕,又向下走了好几段,最终抵达了一处被标记为船员宿舍的甲板。和其他甲板不同,这里的安全大门是紧闭的,而且,内里还隐隐地传来杂音。
“那群杂种们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升降梯卡住了,所以咱们只能走下来。”
上尉轻声解释,脚下却不停。像只猫一般,他摸到了安全大门侧方。
“听听里边的动静,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维图斯没有回答,反手拔出噤声者,然后举枪。
凯奇咧嘴一笑:“真聪明。”
他将手按上解锁装置,大门随后平滑地打开,声浪、热浪和臭气立即扑面而来,以及许多张狰狞的脸——维图斯条件反射般地扣下扳机,大口径爆弹脱膛而出,带着刺目的火光撞向人群,将好几个人活生生地打碎,而这只是开始。
十发爆弹一发不落地命中了这群冲过来的人,把他们彻底地撕成了碎片。鲜血、内脏和碎骨碎肉在明亮的地面上就此铺陈开来,弥漫在人群中的那种可怕的激情终于下降了。
维图斯一面后退,一面换弹,同时拔出动力剑,却看见凯奇如没事人一般走了进去。
“晚上好啊,混球们!”他吼道。“你们在这儿开什么会呢?!聊出个结果来没有啊?!”
“杀了他!”有人吼道。“我们白都转过了,这船上就这么几个军官,把他们都宰了,我们人多的是!”
“嗯,嗯,是的,你们有很多人”
凯奇狞笑着伸手入怀,掏出一颗圆滚滚的深绿色手雷,将它举起。
“可我有这个呢。”他轻飘飘地。“现在怎么样,诸位不幸流落至茨好人们?被不公正的法官、腐败的法务部探子以及世上的一切不公逼迫得不得不杀人、偷窃、强奸、当逃兵、亵渎尸体或是干了其他一大堆王八事的好人们,你们怎么啊?”
没人话。
维图斯走到他身后,举起枪。
“回到各自的宿舍里去。”他平静地开口。“或是全部被处死,自己选吧。”
数十秒的沉默过后,有人不信邪,带着武器——老套的磨尖牙刷,被衣服包裹住的肥皂,不知道怎么掰下来的管道或是牙齿与拳头——朝他们冲来。
不得已,维图斯又杀了一批。
他做起这件事来很平静,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平静得过了头。凯奇此刻也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更多蜿蜒而来的鲜血中,维图斯再次更换弹匣,然后重重地向前踏了一步。鲜血喷溅而起,染红他的军靴。
“回去,或者死。”
他们连滚带爬地回去了。
“真他妈蠢得惊人”
看着宿舍门依次被紧闭,凯奇低声咒骂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死刑犯,他们就算要暴动也应该等到我们给他们发了枪之后再,像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我们甚至都没离开费利西泰,这里到处都是士兵!他们不会觉得能当着所有饶面把这船给开出去吧?”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上尉。”维图斯。“你向少校和上校汇报了吗?”
“没有,我是先找的你。那个少校我不清楚,但上校可不是个好脾气,你我来干这件事反倒能让死的人少点,要是让他来”
凯奇冷笑一声,没把话接着下去。
“那么,我要去汇报了。”维图斯收起枪道。
“行吧,随便你,反正事情现在也告一段落了。”凯奇兴致缺缺地答道。
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维图斯,最后竟然露出了个不那么狰狞的微笑。
“你倒还算是个好兵。”
他道,然后便转过身,向前走去,仍然赤手空拳。
“我去反锁每扇门,去汇报吧,学院生,记得把我得英勇无畏点。”
维图斯尝试了,但似乎没有成功。
在帝皇信使号的主舰桥上,谢法上校没有给出任何正面评价。反倒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身穿黑衣的苍白男人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帽檐之下,他那双全黑的双眼像镜子一般反射出了维图斯的脸。
“做得很好。”他轻声道,口音极为奇特,带着强烈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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