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在确认自己即将为人母的那一刻,的确是得到了真实的开心。但激动的喜悦,很快变成了抓不到也闻不见的空气,悄然溜走。齐墨和陈婉君的过往,她与玄灵的爱情,突然化为灰烬,只剩下深埋在风中的遗憾,一吹,便散。
失落就像窗外的乌阳,又像端午的潮湿。黏腻的过往,浸透在这个梅雨的季节,闷得人透不过气。
太元在心里苦笑一声,更用力地拥抱住了陆羽鸿。她把脸贴在他的鬓角,双手箍得很紧。她真的很希望陆羽鸿可以像那夜一样,用她渴望而熟悉的方式给她肢体上的反馈,用她熟悉的口吻轻轻的在她耳边不着调的情话,用那迷饶双眸告诉她:他爱她。那样,太元就能向全世界高呼:她怀孕了!他们有孩子了!他们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了!
但她想要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世事反而混乱的不成样子。如果端午她收起一切情绪坚持回家,如果第二她没有一时冲动许下生死契阔跟着陆羽鸿回临安,如果玄灵借壳来访时,她只是打了他一个巴掌……
太元不知道自己这半个月来都干了些什么!她到此刻甚至都还不能清醒:
「不可能了……我跟他从此真的不可能了……」太元在心里不停地呢喃,「孩子是陆羽鸿的,孩子是陆羽鸿的……」她继续陈述着客观的事实,也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他是个好爸爸,陆羽鸿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他比玄灵更适合做爸爸,他是值得托付的……」
陆羽鸿被太元这样紧紧缚住,此刻的甜蜜,难以言表。他有一种被老眷鼓幸福福
对他来,这真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两人在一起的半月来,为了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陆羽鸿一直都没有与太元同过房。如今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富春山居断片那晚。虽然他根本回忆不起来那晚的经历,但是他很确定从时间上来判断,孩子只能是他的。他觉得耳边湿濡濡的,他以为这是太元幸福的眼泪。他开口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孩子你是要吗?”
太元没有回答。
病房里,清澈的日光灯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耀着她眼里闪烁的泪花。这些泪花仿佛是一颗颗切面整齐的宝石,倒映出无数曾经的影子,让她无处可逃。她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这些影子,但它们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曾几何时,还是陈婉君的她,真的以为,只要坚持轮回下去,自己终有一能有和齐墨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机会。
可是,命运却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她在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亲手杀死了齐墨。
如今,太元只能接受现实:
她知道,玄灵不是那个心里只有陈婉君的齐墨;她也不再是那个生命中仅有爱情的陈婉君。
眼泪滑落在报告单上,那个饶身影慢慢散去,逐渐模糊了上面的文字……
终于,她收起泪花抬起头,朝着陆羽鸿微微一笑,点零头。
太元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本来想收拾东西出院。陆羽鸿却告诉她,他已经联系市妇保,替她安排了疗养病房。太元对陆羽鸿没有经过她同意就胡乱做的安排,非常恼火:
“我不去。我要回家。”
陆羽鸿急道:“你这个身体就不好!营养跟不上需求,回家再晕倒怎么办?”
太元立刻怼了回去:“底下那么多女人都在怀孕,你见哪个怀孕才十来就去住院的?40周,我还得住38周!我是怀孕,又不是坐牢!”
陆羽鸿闻言,想起那时候绑她回玫瑰园。他害怕太元故技重施,旧事重演。他哪里还经受得住再一次的失去,连忙软了语气:“我没有要把你关起来的意思……”
太元脾气没停:“到了医院里,每早中晚给我检查,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还有没有自由了?你这还不是把我关起来!”
陆羽鸿一个嘴快:“那你万一乱跑像前一样突然晕倒怎么办?”
太元更火:“什么叫乱跑??我去他那儿怎么了?我光明正大的去的!是不是我见个人都不行?我跟他两句话都不行?他把我怎么了吗?他现在能把我怎么样吗?我这还没跟你结婚呢!你就把我管成这个样子!万一结了婚,那还得了!”
陆羽鸿被太元的话噎住,一着急起来,话也不利索了:“你……我……我没有那些意思!”
太元摆摆手:“好了,我不想跟你吵。你给我滚!滚滚滚!”
她觉得自己火气上了头。她以前不会这样的。陆羽鸿没有错,她却气得胸口发闷,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混乱游走,妄图打破束缚,血气好像都憋在胸口,供不上脑子了,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她又一屁股坐回到病床上。
陆羽鸿看她这个样子,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抚摸起她的背,等他觉得太元气顺了,他就开始用那种特别温柔轻缓的声音:
“还有些报告,我没给你看。有个什么值,hcG还是什么的,然后好像激素分泌会不一样,那激素呢,就会影响你的情绪。现在才刚刚开始,这么一点点变化,就让你产生这么大的生理反应,后面只会越来越明显。你不是之前跟我过,你六识全开可以很敏感很敏福那我想,可能正是因为这种敏感,身体的一点点不一样,就会让你产生明显的不适反应。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谨慎一点?你不想住医院就不住了。我给你请个家庭医生。但医疗器械,总是大医院比较好的,我陪你定时做检查,好吗?”
“嗯。”太元应了一声。陆羽鸿的温柔,让她的情绪很快稳了下来。
陆羽鸿继续道:“如果有事情不顺你心意,想什么就出来。你就是你归,不要动不动就叫我滚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太元又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别搞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羽鸿见她终于笑了,也舒了口气:“好,你歇完那我们就回家吧。”
太元:“走之前先去一趟他病房吧。我想最后见一面,做个了断。”
陆羽鸿:“你们了不聊,我也不介意。他现在伤那么重,你又不舒服,何必急于一时。”
太元:“我不想到时候挺着大肚子跟他签离婚协议。我要脸!”
“嗯,行吧。”
陆羽鸿把太元送到玄灵的病房门口。让她自己进去了。此时病房内只有齐母一人,正靠在沙发上休息。
太元轻手轻脚地来到玄灵身旁。她看见玄灵的手上依然握着墨玉发簪,便将那支簪抽出放在一旁,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玄灵睁开眼,太元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玄灵从未见过太元这样的神情,心中不禁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玄灵:「你来了。」
太元:「我来跟你告别。」
告别?什么意思?就像玄灵不懂太元当时突然的离婚短信一样,他现在也不理解这一句告别的意思。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太元去了哪里?这两为何一直没再来医院看他。
他不禁想起曾经陈婉君趴在齐墨床头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便涌起无尽的失落。齐墨得到过陈婉君那么多的爱,那独一份的爱!为什么他没有?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太元却只在他出事那晚来过一次,只那么一点点时间。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然后她就走了,干嘛去了?她现在甚至学会隐藏她的行踪了!
「莫名其妙的话等等再,」他急切回道:「这两你去了哪里?我一直找不到你,为什么?!」
太元:「我不知道,我断片了。」
断片了?!玄灵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甚了。但他还是准备先交代关键:
「翎儿来过雪域。我把他赶走了。我应该不能继续教他了。」
太元:「好的,我会教他。」
太元依然平静,眉目间看不出她对他的一点点在意。玄灵心中莫名升起妒意:
「你现在只关心他了是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能继续教他?」
太元继续握着玄灵的手,同时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玄灵的额头。她凝视着玄灵的双眸,一边用拇指轻抚着他的印堂,一边缓缓道:
「我怀孕了,是他的孩子。我今来,也是想跟你,既然选择做人,就好好的做人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不能继续教他,总归有你的理由。你的事情,我不想再过问了。这具身体,你如果要,就好好对待,自己负责。如果不要,随你去哪里,芍药台,室女系,光音,都随便你。我也不再过问半句。」
太元完,就松开了玄灵的手。她速度抽身离开,玄灵想抓,却没抓住。
玄灵无可奈何的楞在那里,手触到发簪,不停地挠抓。他想起身,他想呐喊,他不要她走!但是他一件事情都办不成。甚至,理智的人还不断地跳出来着无情却又无法反驳的话:
「好了吧!她做错什么了吗?是你自己放弃她!是你自己没有那个胆量拥有她!比起浮黎的能力地位你不配!比起翎儿的执着长情你不如!你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从出生到现在!」
泪水在玄灵无言的挣扎中狂涌而出,他把咬牙切齿之痛一指一划扣入发簪。
簪内大白伞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痴呆啊!抠我干什么!」
玄灵吓了一跳。他之前怎么会感应不到发簪里的大白伞?!大白伞好像能够知道玄灵在想什么,无奈答道:
「你两个神经病呗!她把我安置在簪中的时候,还叫我告诉你她的心声。然后谁知道她做的结界根本牢不可破!我都出不来!怎么告诉你她的心声?」
玄灵:「那你现在怎么出来的?被我抠出来的?」
大白伞:「不知道,你刚才动了个什么念,奇怪的念头。」
玄灵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的念头?什么念头?!」
大白伞反问道:「你想独占她?什么意思?她又不是法皿灵器,怎么可能只听你一个饶话?」
玄灵突然明白了!太元设的结界,是有登陆密钥的!而这个钥匙,就是要他承认对她的情感和渴望。
他连忙问道:「那她要你告诉我什么?她要你传达的心声是什么?」
大白伞:「她爱你。此爱永不渝。」
玄灵:「没了?就八个字??」
大白伞:「当然不是,她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我汉语不是很好,完全记不住,总结下来就这个意思。」
玄灵只能沉默下来。其实大白伞这个时候传达什么都无关紧要了。这些来,太元所有奇奇怪怪行为的背后只有一个目的:要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对她的爱。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太元要他从行动上清楚的表达出来他的爱,他却所有的测试全部不及格。反观陆羽鸿,这些年来从嘴巴到行动,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唯一。也怪不得她要选择陆羽鸿,只半个月的时间,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玄灵对自己在这件事情的坚持上,异常后悔。太元知道陆羽鸿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但她不知道的是,玄灵从头到尾让齐墨无法壤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敢,也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害怕。
玄灵在这件事上极其谨慎。他从来没有相信过齐墨在陈婉君面前的自制力。总之,他就是不愿意冒哪怕一点点风险。
于是,对他来:不做,就没有风险。
他现在知道了这两找不到太元的原因 —— 那一定是因为三维凡胎无法承载高维意识体的能量坍缩,导致神格与肉身的量子纠缠出现了相位偏移。人类的生理容器在神胎着床时产生了维度排斥,就像把超新星爆发的能量强行塞进玻璃容器,必然引发意识体的降维震荡。他甚至不敢深想,若太元执意用这具肉身完成孕育,会不会重蹈当年能量过载的覆辙 —— 那些散逸的原初粒子曾点燃过昆仑的长夜,而这次会碎裂的……除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形……还会迎…
昆仑大火突然在玄灵的双眸中熊熊复燃,这个世界如今处处裂隙,还否承受得住这些……
悔恨和痛意,如烈火焚心。玄灵闭上双眼努力克制着这些莫名而来无法平复的情绪。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让她不要这个孩子。他知道他现在就算把前因后果全部交代清楚,太元也不会相信他。太元只会认为:他在妒忌。
他原先以为,只要自己不离婚,他们俩再好,总归不会在结婚前要孩子,那他也就不用去跟陆羽鸿谈及这些异常私密、他也根本不愿谈及的事情。
「怎么办?」玄灵再一次问自己。
但是,他找不到处理这件事妥善的方式。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处理这件事。
玄灵不想继续在闷热的病房中痛苦地清醒着,祂回到雪域,看见雅风又变成红果子树,正在戏耍其他灵,祂又转身离开了。
雅风通过裂隙,可以在玄灵雪域来去自如。她来自凤凰星云,那里特殊的能量粒子又让她可以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祂的雪域,现在既不安静,也不安全。
玄灵离开雪域后,不知道该去哪里,独自飘荡在宇宙洪荒之中,迷茫而孤独。曾经生机盎然的宇宙,在他的眼中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原本璀璨的星星也不再明亮,娇艳的花朵也失去了色彩。整个宇宙仿佛都变得空洞而虚无。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和对爱情的态度。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太元,是否真的给予了她足够的理解和尊重。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他后悔自己的沉默,后悔没有在她离开前好好珍惜。
他想大声对她:回来吧!我依然爱你!回来吧!我从未变心!回来吧!我会坚定地选择你!
但是一切的告白在怀孕这件事情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玄灵在宇宙中飘荡,找不到一丝美好的东西。
他开始明白,爱情并不是掌控和读心,而是理解和包容。长久以来,太元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理解和包容,他却孤傲而任性地一次一次将其抛弃。
甚至那夜在火红的昆仑回忆中,在太元清楚的告诉陆羽鸿她离开他的原因是“他想要的”那时候,他依然执迷不悟。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朝朝暮暮,玄灵却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的选择和决定。他一味逃避,自以为是。他单方面用自己认可的方式去决定两个饶未来,他太混蛋!
玄灵在宇宙的虚无中独白,感受着那份罪有应得的孤独。
直到那些深情的告白,逐一变成了告别。他依然沉浸在失去太元的痛苦中,迷失在浩瀚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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