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陪梧惠走到霏云轩后门口。自打下了黄包车，他几乎一路搀着她。
“我真的。”他掐着梧惠的手腕，稍微松懈她都能滑到地上，“虽然你确实不打算听我的，但你真该好好躺一两，等欧阳一起……”
“启文忙得要死，指望不上他。我今必须出来……”
莫惟明知道她是在较劲。虽然是休息日，他还是起个大早，下楼为梧惠买了晨报。梧惠一整晚的忧虑是对的——被飞机残骸冲击的铁路桥，恰是她要搭衬火车该走的路。
也不能埋怨欧阳。毕竟这是曜州最主要的铁路干线。这条铁路，通往下一座繁华的省会城市，那里同样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若要有尽可能多的转乘选择，是个人都会选择这趟火车。其他同等重要的铁路桥还有六座，但客运与货运量均不及这条。
曜州因前期的军事演习封锁机场，但只限制了民用客机的起飞。坠落的飞机并非军用，而是预计降落曜州机场的客机。机务人员和乘客无一生还——毕竟是空难。铁路没有火车通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桥是彻底被炸断了。
事故原因还需要调查。据传，坠亡的飞机上有政务人员在。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你几乎一宿没睡。”莫惟明再次提醒。
“不用管我。意外三番五次发生，我觉得，是命运想暗示我什么。不定，我得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才能安全离开……”
“没有什么诅咒。你太偏执了。”
“难道要我承认真的有人在恶意针对我吗？”
梧惠忽然冷下脸来，声音变得很轻，但有种令人难以忤逆的力量。莫惟明知道，她在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既然如此，急着逼她面对现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唉。你去找他们吧。”莫惟明松开她，“别摔倒了。我不便露面，先去附近的茶馆，遇到问题或者没人搭理，就来找我。”
有时候面对这种偏执的人，最好的办法，反而是让她将事情落实。
莫惟明离开了，梧惠一人在清冷的巷敲门。总觉得许久没来，这边的人更少了。明明入了春，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恰逢周末。梧惠不禁怀疑，老城区的经济怕是真的要凉。
敲了一刻钟，无人搭理。霏云轩那么大，楼那么高，这倒也正常，梧惠并不气馁。她刚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歇一会儿，就眼见着几只野猫走来。她意识到，这块石头可能是霏云轩的人专门搬来坐着喂猫的。
“不好意思！”她猛站起来，头更晕了，扶稳了墙才接着，“我没有吃的，要让你们失望了。咦……你是，那个阴阳脸的。”着，梧惠又弯下腰，大胆地伸手摸了摸那只鸳鸯眼的、黑橘各半的猫。“真好啊，你也熬过冬了……”
“喵嗷。”
一声猫的嚎叫从后方出现。野猫们纷纷散去。迎面走来的是梧惠再熟悉不过的老家伙。
“冻冻啊！你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也是乘船吗？莫非是殷社的船？我没见到你呀，你藏起来了吗？还是跟着别的船走的？”
冻冻当然无法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它只是绕着梧惠的脚边蹭了又蹭。她的脚踝能感受到，冻冻的毛发柔顺了许多。真好啊，霏云轩的人一定给它好好洗了澡，梳开了毛发的结。
“……原来是你啊。”随之而来的人开了口，“我就它怎么跑得这么快。”
跟着冻冻一起回家的，是云霏的五位亲传弟子之一。
“我印象里，您不太出门的。”梧惠看着他手里的鱼竿，“收获如何？”
“晨钓罢了。没人，清静。看我空着手，还问。就三两条鱼，也都进了那畜生的肚子。”
话是这么，能把猫养得这么油光水滑，证明他只是嘴毒心软罢了。
“你挡着我了。”角又。
梧惠尴尬地道歉，连忙让开，角拿钥匙开了锁，只推出一条容纳一人通过的缝。冻冻从他脚下钻进去了，梧惠连忙伸出胳膊，卡住了门。
“且慢！我、我有事情找羽！”
“不见。”
角的眼神和语气都凌厉几分。虽然之前也没客气到哪儿去。
“我真的有事找她！”
“我们也真的不见。”
“你又没问过她的意见！我、我担心她回来以后，受了什么创伤……就像拍卖会那次！”
“你还有脸？！她在家里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
角猛地将门推开，梧惠躲闪不及。门框擦伤了她的鼻子，她吃痛地捂住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捂着鼻子，低着头，硬是没哼一声。
直到几滴红色的血落在地上，角才露出吃惊的表情。冻冻忽然跑出来，绕着血滴打转。他决定视而不见，只是严厉地喊冻冻回去。而此时，梧惠的鞋间还卡在门缝里。
“你真是纠缠不清……”
冻冻并不回来，梧惠也并不撒手。她抬起头，腾出一只手用力将门往外扒。没干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她忍住并不抱怨，只执着于羽的事情。
“我不知道羽对你们了多少她的经历……我知道她度过了一段很难的日子，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离家出走，也是受人挑唆，我们可以确定是六道无常做的。我……我很担心她现在的状态！请务必告诉我——青枚！”
相斥的力忽然消失，梧惠将门开得老大，差点儿向后跌倒。她站定后，看到角那阴沉的目光。她有点儿心慌了。若资料记录属实，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个杀人犯啊？
“你知道多少？”
“我全知道。”梧惠咬着牙，“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知道。我不会告诉你都有谁。”
两人就这样对视半，谁也不眨眼，就仿佛这么做就退让了似的。
良久，角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同时抬起了手。梧惠吓得后跳了一步。
她发现对方只是递来一片青色的手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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