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憾儿叹气，韦阿谣越发惴惴地，将那茶盏往她面前又推一推，柔柔的道：“妻主，您喝茶呀！”
若是往常，唐憾儿看着他这样讨好自己的热情意模样，大约是会感动的，可惜这会儿心绪不佳。
且不那俩折腾了大阵仗的阿芥阿笋了，想想折腾着要远离的樊云起，方才又不巧想到早就远去的黄溪午，现在连面前这个一贯不叫人操心的韦阿谣竟也显得愈发不懂事起来。
唐憾儿开口时语气不大好：“上回是把自己烫伤了，这回呢？打算饿出毛病来？”
韦阿谣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上次烫出来的疤痕还没褪干净，斑斑驳驳的吓人，他本来就一直很后悔这个事，担心唐憾儿会嫌弃自己，这会儿听她的话音果然是往心里去了。
唐憾儿见他不语，更是生气：“夜里不睡白不起，你身边的人竟也不管，我看桑童他们差事当的不错，该好好赏一下了！”
韦阿谣这才涨红着脸开口求情：“妻主息怒，是阿谣不好，不怪他们。”
唐憾儿很少对韦阿谣使脸色，这几句已经是重了。
上回韦阿谣伤了手，唐憾儿就怪他不当心，虽后来两人又好了一阵子，到底在他心里留零阴影，结果这回唐憾儿又重话，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唐憾儿也看出他脸色不好，暗暗舒了口气，把他手拉过来握着，尽量温言软语：“还是那句话，你得自己知道心疼自己，这里你的年岁算大的，平日里做事也十分可靠，怎么就爱钻牛角尖？”
她承认，是不像前年那样日日夜夜同韦阿谣在一起了，可现在白工作忙，夜里夫侍多，怎么都不可能保持原先的样子，按这个道理他该是懂的。
韦阿谣不是不懂，可长夜漫漫，独守空房的滋味也不是一句懂道理就抵得过的。
更何况，他初见唐憾儿时，对方还是个初来乍到的纯情女孩子，他年长几岁，除了该有的敬畏之外，内心里看她时常像自己的妹妹。
可如今呢？两个人活泼泼的一起度过了三四年，再面对面的时候，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个低调审慎的女孩，而越发像一个身居高位的少主乃至未来家主。
他要仰望她，期盼她，却再不能亲近她。
..
唐憾儿不知道韦阿谣脑子里想的竟是这些，只当是自己的冷落叫他心生委屈，了几句之后便放缓了语气，想要好好安慰他：“阿谣，我再忙也有时辰，总不会一直不来的，你好好儿的，啊？”
“嗯，我知道。”韦阿谣答应一声，见她不再怪自己，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唐憾儿在谣芳阁留下一起用了午饭，期间两个人好言好语的，仿佛又回到了原先亲密无间的时节，到了她下午又陪着韦阿谣练了会儿字，结果见他竟生疏了不少，一时又堵了口气似的。
韦阿谣读书识字都是嫁进来之后由唐憾儿督促着学的，跟有童子功的那几位本就不能比，也因此一停下练习就会明显见得滞涩，唐憾儿当然不是指望他学成什么大才，但也见不得他荒废自己。
“这又多久没练了？我不你就扔着不管？”
韦阿谣放下毛笔，拿手绞着衣角，看唐憾儿一眼，又垂下眸子，口中讷讷：“对不起......”
“你对我道什么歉？又不是给我学的。”唐憾儿也将笔一丢，不写了，“罢了，就坐坐吧，这雨越下越大，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韦阿谣不话，默默把纸笔收了，陪着唐憾儿坐在窗边看雨，又顺手拿起木榻上的绣花绷子，把剩下的半朵栀子花绣完，可每绣几针就停一停，拿手掩着嘴打个呵欠，十分困倦的模样。
唐憾儿看了会儿雨，就扭头过来看他绣花，上午时候才想到过这人就像盛放的洁白栀子，香气浓烈，不管不鼓开放，直冲人鼻息，只是，现在这朵栀子花像被雨水打蔫了一样，不再生机勃勃。
..
“原先阁外那丛栀子没挪过来？”唐憾儿忽然问道。
韦阿谣捻住针，抬眼看着唐憾儿：“没，它在那里开的好好的，挪来挪去怕伤了根。再阁子里有了新人，留着他们欣赏吧。”
阿笋那事也梗在唐憾儿心里好几了，此时虽然听得出来韦阿谣在吃味，也懒得解释，只道：“那就叫人在这重新种一丛吧，你这窗外空荡荡的，也不香了，闻着净是泥土味儿。”
“......嗯，等雨停我就叫他们去种。”韦阿谣应了，又低头去绣花。
唐憾儿看着他断断续续的绣着，那手骨节上还留着几处烫赡疤痕，不由得又默默叹口气，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要走——“我那还有本账没理完，改再来看你，要是困了就补个午觉去吧。”
韦阿谣应一声，放下针线送她出去，没有多余的话。
倒是桑童见人出来，上赶着客气几句：“少主这就回吗？外面雨大，要不等一些？”见人不搭理他，也不气馁，又追一句，“少主常来坐坐，这院子比楼里安静，您平日劳累，在这多歇歇正好。”
唐憾儿接过伞把作势要抽他：“收起你的伶牙俐齿，把侍君照料好了比什么都强！”
桑童讪笑着躲了，榆童上前一步把人隔开，立刻打圆场：“少主慢走，奴送您出大门。”
这才把唐憾儿送出去了......
见人走远，桑童回头来扶韦阿谣：“侍君，您怎么不多留留少主？如今难得来一回。”
韦阿谣拿食指关节扣了扣太阳穴，昨夜没睡好，这会儿还是头疼，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喜欢的时候干坐着都是有趣的，若是不喜欢，便哪哪儿都看我不顺眼，何必！”
听听，连窗子外面泥土味儿都讨人嫌了！
桑童大约听得懂，顿了一下才又劝道：“少主她的确是忙......”
“是，谁不忙呢？罢了，我要再睡一觉，你出去吧。”
桑童不肯走：“侍君，您这阵子总是睡不好，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
“不看，我没病。”
“可——”
“叫梓童来陪着，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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