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刚蒙蒙亮,一阵急促得几乎要将门板拍碎的敲门声,惊醒了整个安国侯府。
“安国侯!安国侯!宫里急召!”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行了!”
来人是宫中的禁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白露来不及多想,甚至顾不上换下寝衣,只在外头披了一件外袍,便抓起药箱,跟着禁卫飞身上马,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清晨的京都街道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急响。
皇宫。
皇后殿内跪了一地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
太医们跪在殿外,面如死灰。
而龙床之上,那个平日里雍容华贵、母仪下的皇后,此刻正双目紧闭,面色青灰,嘴唇发紫,气息已是出多入少,几不可闻。
皇帝一身明黄的常服,头发凌乱,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皇后冰凉的手。
他双目赤红,现在还恍恍惚惚、难以置信。
平日里十分威严,九五之尊的帝王,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无助与脆弱。
太子、平康王、渠南王三位皇子跪在床前,个个哭得撕心裂肺,哽咽不成声。
“母后......母后您醒醒啊......”
“太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救不回母后,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皇帝的咆哮声嘶哑而绝望。
“白娘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皇帝猛地回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冲到白露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白露!你快救救皇后!你一定要救救她!”
“求你......朕求你!”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哀求。
“昨......昨在白家府上,她就不舒服,是朕......是朕没当回事......”
“朕以为她只是累了......”
“是朕的错......”
白露心中巨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陛下,请先放开臣,让臣为娘娘诊脉。”
皇帝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为她让开一条路。
白露快步走到床前,将手指搭在皇后手腕的寸口之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的一颗心直坠冰渊......
脉搏......已经没了。
脉散如乱丝,若有若无,是五脏真气衰败,即将离散的死脉。
再探鼻息,已然断绝。
只是身体尚有余温,才造成了还在呼吸的假象。
心,已经停了。
白露的手指微微颤抖,又快速检查了皇后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她缓缓地收回了手。
殿内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白露站起身,艰难地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已经薨逝......”
“不......不可能......”
皇帝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是神医......你连死人都能救活......你怎么会救不回她?”
“你再看看!”
“你再仔细看看啊!”
他疯了一样扑回床边,用力摇晃着皇后已经毫无生气的身体:“你醒醒!你别跟朕开玩笑!”
“你睁开眼看看朕啊!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不理你的!”
“你醒过来骂朕、打朕都好,你醒醒啊!”
皇帝心中真是接受不了,之前三番两次皇后濒死,结果都活了下来。
后面九死一生,皇后终于被治好,如今身子蒸蒸日上,比之前强多了,怎的突然就要死?!
然而,任凭他如何呼喊,床上的人都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哇——”
皇帝再也支撑不住,抱着皇后渐渐冰冷的身体,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再也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严,只是一个失去了此生挚爱的普通男人。
“母后——!”
太子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平康王和渠南王死死扶住他。
三兄弟跪在地上,哭声震,悲痛欲绝。
他们从由皇后亲自教养,母子情深,此刻感觉都塌了下来!
白露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她抬手,轻轻为皇后阖上了双眼,拉过锦被,盖住了那张曾经温婉含笑、如今却已毫无生气的面容。
“我救过无数人,逆改命,起死回生......可这一次,我来得太晚了。”
“皇后这是典型的心痹,昨夜在宴席上,她心口发闷,便是发病的先兆......”
皇帝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一声声,一句句,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啊......”
“朕不该......朕不该的......”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们年少成婚,想起她为他诞下太子时的喜悦,想起了她为他操持后宫的辛劳......
一幕一幕,如同尖刀,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拥有四海,富有下。
可这一刻,他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为他嘘寒问暖、会与他并肩看日落星辰的结发妻子。
巍峨的皇宫,在这一日,被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笼罩。
宫墙外的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撤下,宫墙内,已是缟素一片!
大武朝的,塌了一半。
此时。
“太后驾到——”
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太后来了。
太后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
皇帝已经垮了,这个家,这个国,需要有人撑着。
她走到三个孙儿面前,用帕子为他们拭去眼泪,沉声道:“都起来!你们是皇子,是国家的栋梁!”
“你们的母后在有灵,也不愿看到你们这般模样!”
“白露......走,和哀家帮皇后更衣,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太子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太后重重磕了一个头:“是,皇祖母。”
他擦干眼泪。
他是长子,父皇倒了,他必须站起来。
在太后的主持下,宫人们强忍着悲痛,开始为皇后准备身后事。
白露也去帮忙了。
丧钟,很快敲响。
国丧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乃至整个大武朝。
刚刚办完喜事的白府,也迅速撤下了所有的红绸喜字,换上了白幡缟素。
白清泽和慕容锦书站在府门口,听着远处传来的、一声声沉重悠长的钟鸣,面面相觑。
“怎么会......昨在宴席上,皇后娘娘还好好的......”
慕容锦书抚着肚子,只觉得一阵心悸。
白清泽眉头紧锁,他想起昨夜白露回来时那凝重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皇后薨逝,皇帝因为悲伤过度,竟一病不起,接连两日都未能上朝。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在几位辅政大臣的辅佐下,开始临朝处理政事。
他穿着素服,强撑着处理着繁杂的朝政,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儿。
皇后的灵柩停放在宫中,文武百官按品阶入宫哭灵。
轮到白露时,她走入那素白一片的宫殿,看着灵前皇帝形容枯槁、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身影,看着太子沉稳却难掩悲痛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她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皇帝似乎察觉到了她,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他嘴唇动了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白露......朕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白露心中一凛。
她知道,皇帝问的,不仅仅是疏忽了皇后病情这一件事。
他问的,或许还有更多。
白露无法回答。
她只是深深地俯下身子,低声道:“陛下......请节哀。”
窗外,铅灰色的空中,飘起了细细的冷雨。
三日后,皇后大殡。
这一,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肃穆的哀荣之郑
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城阙森严,零星的雨丝夹杂着寒风,打湿了街道两旁的白幡和素灯笼,也打湿了送行者们的衣襟。
按照国丧礼制,自皇城承门起,至城郊的皇陵,十里长街,皆铺设黄土,禁绝车马。
街道两侧,文武百官、王公贵胄,皆身着白色孝服,按官职品阶,肃立于寒风冷雨之中,为国母送校
白露与三个哥哥并肩而立。
他们同样一身素白,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脸颊滑落,冰冷刺骨。
慕容锦书虽然有孕在身,也得过来送灵。
整个安国侯府,早已是一片缟素。
“起灵——”
随着太监一声凄厉悠长的唱喏,沉重的梓宫在八十八名杠夫的肩上,被缓缓抬起。
皇帝身着斩衰麻衣,亲手扶着灵柩,面容枯槁,双目空洞,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这几日,他水米未进,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若不是太监在旁死死搀扶,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太子同样一身重孝,手捧母后牌位,走在灵柩之前。
他面色苍白,嘴唇紧抿,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努力挺直脊梁,维持着储君应有的仪态。
平康王与渠南王跟在两侧,早已哭成了泪人。
庞大的送葬队伍,如同一条白色的悲伤长河,在京都的街道上缓缓流淌。
所过之处,百姓自发地跪倒在地,一片呜咽之声。
白露站在百官的行列中,沉默地注视着这一牵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队伍最前方,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佝偻着背的帝王身上。
随着皇后的离去,有些东西,也永远地从这个男饶生命中死去了......
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比旁人更为凄厉、更为夸张的哭号声,突兀地从不远处的官员队列中传来。
“娘娘啊——!”
“我的妹妹啊——!”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老臣无能啊!老臣没有照顾好你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为兄怎么活啊——!”
白露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与身旁的白清凡、白清泽交换了一个眼神,三饶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冷意。
他们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
当朝国舅,白岩松。
白岩松跪在百官的最前列,一身崭新的白色孝服,哭得惊动地,涕泪横流。
他一边嚎啕,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睛。
他这番“真情流露”,引得周围不少官员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国舅痛失嫡亲妹妹,悲伤至此,也是人之常情。
灵柩缓缓从他们面前经过,白露深深地低下头,与所有官员一同跪拜。
冷雨打在她的背上,渗入孝服,带来一阵寒意。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梓宫,在心中默默道:
“姑母,安心去吧。”
“这世间的纷扰,从此都与你无关了......”
京都城内,愁云惨雾,万民同悲。
而在距离京都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偏僻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正趁着风雨,不疾不徐地向南而校
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马车内,布置得简洁而舒适。
一张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
一个身着素雅布裙,头戴帷帽的女子正倚窗而坐,轻轻掀开窗帘一角,遥遥望着北方京都的方向。
她,正是本该躺在皇陵冰冷地宫中的大武朝皇后。
“娘娘,风大,仔细着了凉。”
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响起。
西公子坐在一旁的几上,正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烹着一壶热茶。
袅袅的茶香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皇后缓缓放下窗帘,帷帽的轻纱遮住了她的泪眼。
她转过头,看向西公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初获新生的恍惚与感慨:“本宫......不,我。”
“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
西公子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
“那么,白夫人,请喝茶。”
“出了这京畿地界,往后山高水长,自己保重。”
“白夫人......”
皇后低声念着这个称呼,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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