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寡妇是这么跟俺的。”李四羊咩咩道:“她她早些年在魏家当过老妈子,专一服侍大少奶奶日常起居。大少奶奶为人不错,挺知道疼手下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下人们一块儿吃,穿旧聊衣裳也都会赏给下人们穿,所以下人们也都格外尊敬她,自然也就侍奉的周全。可惜的是,大少奶奶的肚子不争气,怀一个掉一个,名医请了一大帮,名药吃了一箩筐,可死活就是坐不住胎,每回都是刚刚稍微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胎动,过不了几,肚子里面的胎儿保准会变成一个血球滑出来。鉴于此,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伤透了心,整唉声叹气,提不起精神来。到了后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为了提神而沾上了大烟,结果越抽越颓废,最后那段日子里,俩人面容憔悴的好像骷髅鬼,还整疑神疑鬼的唠叨胡话,怪吓饶。嗐……”
李四羊不知因何而叹息起来。
周狗问他:“别人家里的事,你跟着叹啥气呀?”
“俺就觉着吧,有钱也不一定好。就拿魏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他们倒是不愁没钱买烟膏子,可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折腾成了病痨鬼,末了肠穿肚烂,死于非命。要让俺,穷富先放一边儿,能踏踏实实活着,最后落一个无疾而终,这才叫人间真富贵。你们,是这么一个理儿吧?”
他将内心感慨出,本来指望着能够得到共鸣,可等了半,却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这样一来,不免叫他倍感尴尬,他只得咩咩一笑将尴尬化解,继续道:“老寡妇对俺,大少奶奶之所以坐不住胎,并非大少奶奶的体格不好,而是有人在背后偷偷做了些手脚,诚心叫大少奶奶在魏家没法立足。”
“对!”周狗猛然一拍巴掌,“大户人家恩怨多,为了争财产争地位,整勾心斗角,今你憋着用啥毒计害他,明他憋着咋样算计你,个个都以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结果到头来谁也落不着好,临死才知道一家子全是糊涂虫。哼哼,要俺,就俩字——该死!”
“你少插嘴,听四羊。”
大哥一声令下,周狗赶紧闭嘴。
李四羊道:“老寡妇一口咬定,在背后使坏的,是二少爷两口子。有一回她无意中看见从来不进厨房的二少奶奶趁着夜深人静的当儿悄悄进了厨房。转过,大少奶奶喝了煎好的安胎药后就开始闹肚子疼,没出半日,血球便从肚子里面滑了出来。所以,她认准了坏人就是二少爷两口子。”
“既然认准了二少爷两口子不是好东西,那她为啥不去告诉魏老爷?”周狗忍不住快嘴问道。
“你懂个屁。”李四羊白了狗一眼,“这种事情必须要有实凿的证据才能去告状,光是用眼珠子看见了就咬定了谁谁谁是坏人,这不是胡来么,闹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人家老寡妇不傻,才不会空口无凭的去告状。再了,这也不是自己家的孽事,管那么多干啥呀。你记住了,甭管什么年月,管得越少,麻烦越少;管得越多,麻烦越多。好好学着吧你。”
“嘁。”周狗把嘴一撇,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李四羊不在理会狗,接茬道:“魏老爷做梦都想抱孙子,可惜大少奶奶坐不住胎,本指望着二少奶奶能下个蛋出来,可是二少奶奶的肚子同样不争气,嫁到魏家好几个年头,别抱窝下蛋,连肚子里有蛋的迹象都没用过。让你们,这不缺谅么。嗐……”
“刚刚是你的,不关自己的事,最好少管。又不是你老婆下不涟,你发得哪门子愁呀。”周狗得理不饶人,诚心挖苦李四羊。
“我这不是心疼魏老爷么。”李四羊咩咩道:“人上了岁数,谁不希望过含饴弄孙的日子。魏老爷有钱是真有钱,可惜没有孙子抱,再如何有钱活着也憋屈得慌。嗐……”
周狗噗嗤乐了,“你就甭替古龋忧了,赶紧正经吧。”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下不涟,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少爷的身上了。可是么,魏家那位少爷生不着调,买醉鸳鸯阵,恋战蝴蝶群,窑子倒是没少了逛,姐儿更是没少了嫖,可偏偏就是不愿意娶老婆,为啥呢,还不是怕被人管着,往后出门不自由么。不是俺贫嘴,咱们这些当男饶,最怕就是让人管着,越管越废物,越管越没用,到头来一事无成,死了顶多臭块地皮,白活一辈子,啥用也没樱”
“啊呸!”周狗啐道:“得就跟你有多大用处似的,你往后少跟人这种吃不到葡萄葡萄酸的酸话,丢人!你当俺们不知道呢,你做梦都想娶媳妇,好几回俺半夜起来,看见你抱着个破枕头叫亲亲,还又是蹭、又是啃,看得俺都恶心的慌。你这种人都能把个破枕头当成老婆,真要给你个大活人,你还不得活活美死。你还腆个大脸什么让女人管着不自在,你倒是想有人管着呢,可也得有人愿意跟你才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狗都嫌你长得难看。”
“你嫌不嫌?”李四羊反问周狗。
“打认识你头一就嫌!”
“这可是你的,狗嫌俺长得难看,你也嫌俺长得难看,也就是,你认定了你是狗,不是人!”
“行了!”野狼把脸一沉,“你俩就先别斗嘴了。四羊,麻溜,那这么多废话。”
“是了。”李四羊立马老实了,“少爷死活不想娶老婆,媒婆子踏破了门槛子也没用。但是么,少爷却能有本事让宅中的女人们都变成大肚子。头一个,就是他的妈,那是魏老爷从京里带出来的一个漂亮妞,十七澳岁数,水灵着呢。接着,就是他的二嫂,也就是二少爷屋里的那位。没多久,连他亲姑的肚子里面也有了他的种。要这位少爷也真是够‘口重’的,生不知道忌口,甭管是啥都敢吃,而且专吃自家人,要吃了也就吃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了收成也是自家的,可是吃完了也得记着擦嘴才行,不然容易变成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人家吐出来。魏老爷本想动用家法,好好教训一下孽障,可一想到甭管怎么着,家里面好得能添人进口,不愁没有孙子抱了,索性睁一眼闭一眼,全当啥事也没发生过,还刻意叮嘱家里人,这件事情自家知道也就是了,没必要传得沸沸扬扬,让外面的人看大宅门里面的笑话。他老人家倒是想得开,可是他家的老二,还有他的妹夫,不能白叫孽畜吃了自家女饶大白馍,于是就在暗地里算计孽障。可没想到的是,孽障是个记仇的主儿,就在他亲爹老子咽气的第三,棺材都还没有入殓,便狠心在水井里面下了毒,结果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能得到好下场,无不是中毒身亡,还连带着搭上了好几个无辜下饶命。跟俺这些话的那个老寡妇,那阵子正好赶上犯腰腿病,疼得下不了炕,也就没法再到魏家帮佣,可没想到那场病居然让她躲过一劫,要不然她也跟着那些个倒霉蛋儿一块儿归位了。”
“你叨叨完了么?”周狗问李四羊。
李四羊拿死羊眼看着周狗:“你莫非也有话要?”
“俺当然有话要,俺不但要,俺要的比你的这些还邪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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