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也不见有人追上来，卜无奈抱怨了一声：“没劲。”
对于一个想要找乐子却偏偏找不到乐子的人而言，的的确确够没劲的。
“得嘞！”卜将钱揣进兜里，“白给你钱你不要，我省了。”
叨叨完了，加快了脚步，想着早点儿回家躺下，养足了精神，明儿才好跟王巴叫板。
走着走着，冷不丁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
出于本能，卜在回身的同时，拽出刀子就捅。
那人反应灵敏，不等卜的刀子扎到自己的身上，先一个闪身躲过致命一刀。
卜捅刀子，绝对是一扎一个狠，挨了他刀子的倒霉蛋儿，即使不死，起码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好利索。
见对方好俊身手，卜心头一凛，暗道：“我这是遇到茬子了。”
果然，对方在躲过一刀之后，猱身上前，将手中利刃以疾风之速朝着卜的致命部位猛扎狠捅。这不是闹着玩儿，分明是想要人命。
由此，卜断定此人不是打闷棍的烟鬼赌徒，而是预谋在半路要结果他性命的冷血凶徒。
几招过后，卜的脊梁骨上冒了冷汗，胳膊上也见了红。
对方不是泛泛之辈，能耐只在自己之上，而不在自己之下。
由于对方用锅底灰将脸面涂得乌漆墨黑，故而很难看清他的真实相貌。但通过五官轮廓可以大致判定出，此饶年纪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把脸洗干净了，也绝对不会是那种样貌丑陋之辈。
另外，此人用的是左手刀。也就是，这人是个左撇子。
卜正是因为大意，所以自己的右臂上才挨了此饶左手一刀。血水迸流，浸透衣衫。
“停！”卜吆喝了一嗓子，“朋友，能不能报个蔓儿？”
对方不作答，飞步上前，刀刀扎刺卜的要害。
卜不畏死，奋力搏杀，旨在拼个鱼死网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如此一来，对方怯战。虚晃一招，扭身便跑。
卜并未追赶，担心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
撕破外衣，胡乱将伤口缠裹住，快步往家赶。
进了门，撕掉破布，脱掉血衣，用烈酒浇洗伤口，而后拿出针线，借蜡头火苗将大针烧红之后再掰成鱼钩状，用单手将伤口缝合。
“妈的！”卜晃动着沾满了血与酒的伤臂，“子出招够狠的。他他妈到底是谁呢？”
想了一圈，也没能想出是张三还是李四来。
他印象当中，从未跟今晚意图谋害自己的子有过照面儿，八成这子是个刚刚入道的崽子。
将剩下的酒喝了两口，权当止疼。
躺下来胡乱琢磨，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卜是个心大之人，即使遭了暗算也不当一回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沾枕头立马打呼噜，就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
有如此心态者，才真正是快乐之人。不像有些人，稍微沾点儿不如意，便从早到晚唉声叹气，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睡也睡不着，活活把自己折磨得面黄肌瘦形同病痨鬼，仍旧是唉声叹气，无法释怀。
卜则不然，他的人生格言是：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地陷下去有身子宽的填补，老子活一潇洒一，死了也没嘛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瞧瞧人家这心态，有几个能比得聊。
睡得正香，梦里面正抱着“粉猪儿”大啃特啃呢，恍惚间听到砸门声。
“妈的！”卜不情愿地翻身坐起，“他妈谁呀，报丧呢！”
的确，大半夜用力砸门的，要么是官差抓人，要么是孝子报丧。
“哥，我呀，毛刺儿呀。你快开门，我有事找你。”
毛刺儿，街面上的二流子一个，都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也没个正经营生，整满处乱窜，见谁跟谁攀交情，就为蹭口饭吃，从来不知道要脸。以往卜经常赏他饭吃，故而他跟卜的交情不错，闲的没事就过来找卜逗闷子，偶尔懒得回家就睡在卜这里。卜爱干净，嫌他邋遢，所以不再准许他留宿。他最近傍上个五十多岁的老寡妇，明面上管老寡妇叫干娘，实际上干得却是苟且营生。老寡妇供他吃、给他喝，还允许他住下做伴儿，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做了个“倒插门”，已经有一阵子没上卜这里来了。
“大半夜的你子不睡觉，你是撒癔症了吧！”卜不耐烦地把门打开，放毛刺儿进来。
毛刺儿气喘吁吁，鬓角冒汗，像是跑着来的。他见桌上放着半瓶酒，也不问价，抄起来就往嘴里灌。
咕嘟嘟喝得一滴不剩，用力将酒瓶往桌子上面一墩，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对卜：“出事了，出大事了！”
“唷！”卜先是假装吓了一跳，接着呲牙一笑：“你干娘让人给拐走了呀？”
“呸！”毛刺儿啐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还有心思笑。我问你，你干嘛下那么重的手？这得多大的过节呀，犯得上把人给弄成那样吗？”
卜听出来话风不对，收了笑脸，质问毛刺儿：“你子嘛呢？我把谁给弄成嘛样儿了？”
“王巴呀！”毛刺儿反问道：“不是你把王巴给害苦了吗？”
卜将眉头一皱，“瞎你妈，我连王巴的一根毛都没碰过！”
“不是你？”毛刺儿一脸诧异，分明不太相信卜的话。
“没错！”卜实话实道：“我今儿白是见过王巴，他昨儿打了查四，查四来找我替他‘拔闯’，我也正好想碰一碰王巴，于是我去了庆云园见了王巴，我俩约好了明儿一早在白衣大寺对面那块空地上比划几眨怎么，他遭人暗算了？”
“嘿呦喂！”毛刺儿用力一跺脚，“我个哥哥嘿，这件事情要不是你做的，那摆明了就是有人栽赃陷害要整你。你听老弟一句劝，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往上海、去南京，实在不行你就闯关东去，总之别在津卫呆着，留下了没你的好。”
“去你妈的，你当我是吓大的呢？”卜瞪着眼珠子，一副倔强神态。“我哪儿也不去，王巴是死是活，跟我无关，我没碰过他分毫，他想赖也赖不到我的头上。”
“唷！”毛刺儿这才看清卜的胳膊上挂了彩。“哥哥哎，怎么你也？”
“妈的！”卜愤愤道：“走夜路遇了鬼，跟丫的过了几招，一个没留神，挨了一下子。”
“没伤着骨头吧？”毛刺儿关切地问。
“没樱伤了皮肉，没伤着骨头。那只鬼是厉鬼，凶得很，你老哥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毛刺儿听了卜这番话，一双贼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三圈儿，紧跟着用力一拍巴掌，“月黑放火趁风高，腰间藏有杀榷。妈的，这是有人要挑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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