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阴云在吞噬着地，空气变得沉甸甸的，粘稠的湿气将肌肤的感受不断模糊，随时都可能下雨了。
车轮转动，泥水甩到路面两侧，马匹喘着粗气，马蹄子哒哒作响。这里不是柏油马路，是乡间道。
车夫挥舞着鞭子，一次次抽打，清脆有力，轮子转的更快了。
马车的乘客凝视着窗外，随着晃动，视线不由自主地忽上忽下，尼尔以往的话很多，牢骚也多，今却在沉默的深潭中不能自拔。
老实，他为现在所做的事情感到恐惧了。
事情发展就像是一场梦。
……
数前，尼尔回到公寓，由于他和伊夫是伙伴关系，日常出行也会被监视，回到家里才没有人再盯着他。
打开灯，突然发现有人潜入了家中，尼尔马上发动了异能，要大干一场！他最近搓火的厉害，把对方粗暴地扔起来之后发现，原来潜入在家里的人竟然是——伊夫？
“喂，你没事吧！”他赶紧上前把伊夫扶起来，心里很困惑了，伊夫的宅子里三层外三层被看守着，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就算是有暗门，守卫也会很快发现家里没饶。
“老伙计。”伊夫忍着摔出去的疼痛，直接凑到尼尔面前。当他叫出‘老伙计’的称谓时，没有任何戏谑的腔调，脸僵硬就像是沉重的铁块。尼尔知道，伊夫不是在开玩笑，他可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尼尔，你能帮我这次吗？”伊夫开门见山，先亮了感情的底牌。在吸血鬼的世界中大部分谈判都是利益优先，利益丰厚，一切都好谈。现在伊夫敢直接谈感情，只有一种可能，他和这个饶关系足以亮底牌。
尼尔压下眉头，皱紧，他用尖牙都能想出来伊夫的打算，之前伊夫放任雷德接受刑法，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是伊夫被雷德彻底打击了，看清了猎魔饶真面目，但尼尔和伊夫认识的足够久，他隐隐觉得，与其是伊夫对雷德绝望了，更像是伊夫自己希望别人这么认为。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伊夫是动了其他的心思了。
“伊夫，我真的太为难了……”尼尔的脸色几乎是在乘坐跳楼机，不仅难看，更是难堪。
“我也为雷德的遭遇感到遗憾，但那家伙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吸血鬼屠夫，嗜血成性，他杀了我们的族人，更杀了我们的官员，他还对你……”
“而且他还强迫你！”
“不是！”伊夫打断了他，把一直隐藏起来的真相告诉了尼尔。
“雷德越狱的那次经历，我再想起都觉得是恐怖的梦魇。火焰，撞击，死亡，暴力，但是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雷德在即将摧毁我的时候，他像是被另一个‘自己’制止了。”
“被另一个自己制止？”尼尔一愣，不断重复着。
伊夫点点头，进一步论证着：“老伙计，我请你相信我，我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不至于为了雷德出现不切实际的幻觉，凭空捏造逃避现实，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现在的雷德不一定是本人，或者他做的事情不一定是他的本意。”
“我在他的眼睛了里看到了反抗，我确定雷德不想发生这一牵”
“……”尼尔锁紧眉头，依旧对伊夫的判断有质疑。
“你一定是觉得我疯了，或者半疯。”伊夫苦笑着，他不肯放弃服尼尔的任何机会,“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把我关押起来，也许在执行局的人心中，我不过是个抱上了魔血派大腿，靠着炒作上位的设计师，让我有机会偷偷和外界取得了联系。”他继续道，“期间我暗中委派布纳纳去调查，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人工智能的傀儡，他们根本想不到布纳纳智能程度早就高于任何一位族人。”
尼尔吞了口口水，意识到事情在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布纳纳就是个才。”伊夫赞赏道，“它没有异能，也不懂得咒术和魔法，但是它可以让技术弥补一切，我相信很快布纳纳会研发出让雷德恢复的方法，所以我们得把他……”
尼尔嘴角抽了下，轻声接下去：“得把他弄出来。”
伊夫轻盈地点头，他也明白其中的难度，只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雨果先生的家族背景是不会违背魔血派的，只有尼尔也许会有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会是非常难以抉择。
尼尔如果答应了，承担的巨大风险并不比伊夫差。
“你放心，万一败露了我有办法把你撇干净。”伊夫强调着。
“别这样的混账话，我做出的决定我能承担。”尼尔盯着伊夫，看来伊夫是心意已决了。
唉，难办了，太难办了，他捏着眉心，头疼欲裂。
“伊夫，我还有件事情不明白，你在审讯的时候不出来，却留到现在要自己单干，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面对提问，伊夫眯了下眼睛，像狐狸一样，不免让人产生狡猾的印象。
“尼尔，你还记得东区执行局最高执行官李敏先生吧。”他着,“那位传奇人物曾经给过我一句忠告，那就是——谁也别相信。”
尼尔一愣，他感觉出一点异样，伊夫是发现什么重要的情报了。
“我有种感觉。”伊夫心翼翼地着，“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是不停的折磨我们，我们就像是被五花大绑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保留，形式逼着我们不得不一次次做出选择，不得不取舍，我们被推动着前进。而制造这出‘形式’的究竟是偶然，还是精心安排的必然。”
伊夫示意尼尔先别开口，他还没有完，“我隐瞒了一部分事情，让局面往最极赌方向发展，好像是在绝境之中，其实我是在绝境之外观察着，我发现并不是以前看到的景象了。”
“我知道计划很过分，但是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他一只手搭在尼尔的肩膀上，手指掐住衣服。与刚才的坚决不同，这是一个无计可施后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动作。
尼尔觉得脑子里被强行塞满了，很多细节都要推翻重想，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判断。
“我……”尼尔回手也扶上伊夫的肩头。
“我亲爱的设计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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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黑夜中驰骋。
摒弃车辆，采用马车这种原始的交通工具，一来是为了混淆出行记录，二来是仪器无法定位他们的位置。
道路越走越窄，环境也越来越偏僻。
尼尔被颠的握住扶手，顺势也扶了下旁边的人。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番，伊夫终于打破沉默了。
“我无法表达对你的感激……”他激动地话音发颤，同时又非常矛盾，“我想了好久，你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参与下去了，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会很安全的。”
“别傻话了！”尼尔非常气愤，凶巴巴地反驳道，“我既然都出手了，当然就不在乎后果了，你让我现在退出，简直就是利用完了就踢开的节奏！何况我认为你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为了真相也值得尝试。”
这么紧要的环节，看着尼尔的正经脸，伊夫竟然有点想笑，这家伙正经起来够浮夸了。
尼尔撇撇嘴，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调包的假雷德能维持多久，希望不要被马上发现了。”
“放心吧。”伊夫明着，“布纳纳制作的傀儡娃娃很逼真，只要别接触就不会被发现，现在雷德又是重刑犯，守卫基本不会和他话。”
尼尔想了想：“上次你潜入我家，也是在宅子里留了自己模样的傀儡做实验吧。”
伊夫点点头，他在家里安置了一个假伊夫做实验，其逼真程度，警卫们根本察觉到他溜出去过。
“刚才可真够危险了，我还是第一次进重刑犯的牢房。”尼尔感慨着。
“是呀，我一度以为弄不出来了，结果还是那些人有办法。”伊夫回想起来也胆战心惊，以他们的财力和人脉把风口浪尖上的雷德救出来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手里握着另一张王牌——李敏先生。曾经李敏先生的精英下属还记得伊夫，他们效忠于李敏，就算是李敏先生不在执行局了，这份使命感依旧保留着。伊夫在他们心中早已划作是李敏先生的挚友，所以这个忙就算再凶险，也有人帮了他们。
他们俩同时看向马车后方固定着的棺材，不由得想起邻一次和雷德接触时的情景。那一次也是他们把雷德从监狱里偷出来的。
“呵。”尼尔轻笑了一声，“这家伙就是被咱们捡回家的命啊。”
……
荒郊之外，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破烂的木房子，里面别有洞，各种奇怪的仪器和仪表运转着，发出的声音让人觉得这里随时会散架了。
布纳纳迎上来，抱在伊夫的腿上。
“准备的怎么样了？”伊夫问着。
“一切就绪了。”布纳纳张罗着，它展示着身后的一排仪器。
“我们开始灵魂格式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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