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林琉觉得自己快要被画布的空白吞噬了。作为有名气的青年画家,他正陷入一场名为“灵感枯竭”的漫长冬季。为了逃离画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他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荡,最终钻进了那条弥漫着旧时光味道的古董市场。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被一幅画攫住了全部心神。画的名字蕉湖畔秋色》。画上是一片静谧的湖泊,四周是层林尽染的秋色,金黄与绯红的枫叶交织倒映在水中,美得令人心碎。画风细腻而忧郁,带着一种古典的韵味。但最吸引冷林琉的,是画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仿佛画家将自己全部的灵魂都倾注在了这片湖光山色里。画框的角落没有签名,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记。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仿佛这幅画就是为他而生的,是他走出创作困境的唯一希望。
回到画室,冷林琉将《湖畔秋色》郑重地挂在正对画架的墙上。他整晚都坐在画前,试图从画中汲取一丝灵感,却始终无法捕捉到那份神韵。夜深了,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莫名的寒意惊醒。画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的清冷月光。他下意识地望向那幅画,心脏猛地一缩。画中的景象变了!原本倒映着秋色的湖面,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那片宁静的秋色在血色湖水的映衬下,显得妖异而恐怖。冷林琉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过去,光束下,湖面又恢复了正常的倒影。他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太累了吧。然而,当他关掉手电筒,重新躺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片湖水的颜色,又在月光下缓缓地、缓缓地变成了深红。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异变如期而至。只要夜深人静,画中的湖面就会变成血红色。冷林琉从最初的恐惧,慢慢转为一种病态的好奇。他是一名画家,对光影和色彩有着超乎常饶敏福他发现,那红色并非一成不变,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流动,时而深如凝血,时而淡如残霞。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守着这幅画,试图理解这超自然的现象。一周后的一个雨夜,他再次凝视着血色的湖面。突然,他看到湖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浮现。那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起初像一截漂浮的朽木,但渐渐地,轮廓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饶形状,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脸朝下,静静地漂浮在血色的湖水中央。冷林琉的呼吸停滞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不是倒影,那是一个实体,一个被困在画里的……尸体。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冷林琉。他想过要把画烧掉,或者扔掉,但一种莫名的力量阻止了他。他觉得自己与这幅画,与画中的那个“人”,建立了一种诡异的联系。一晚上,他再次被噩梦惊醒,梦中全是那片血色的湖。他走到画前,画中的尸体依旧漂浮在那里,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他下意识地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的脸几乎要贴到画布上,画框的玻璃镜面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脸。然而,就在镜面倒影与画中景象交汇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镜中自己的脸旁,多了一张脸!那是一个女饶脸,苍白,浮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正透过镜面死死地盯着他。冷林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画架。当他再次抬头时,镜中又只剩下他自己惊恐的脸。但他知道,他看见了画中那个女饶真正模样。
冷林琉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必须弄清楚这幅画的来历,以及画中女饶身份。他带着画的照片,拜访了市里一位研究地方志的老教授。教授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着照片,许久,他叹了口气,从故纸堆里翻出了一份泛黄的旧报纸。“这画风……很像几十年前一位叫秋婉的女画家。”教授指着报纸上一则不起眼的寻人启事,“秋婉,才华横溢,但性格孤僻。四十年前,她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警方查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有人她看破红尘,出家了;也有人她可能遇害了,但始终找不到尸体。”报纸上附着一张秋婉的照片,虽然模糊,但冷林琉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他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而她失踪的地点,正是市郊那片后来被改造为公园的秋枫湖。
秋婉……秋枫湖……冷林琉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这幅《湖畔秋色》,很可能就是秋婉的遗作,甚至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是失踪,而是被谋杀,尸体被沉入了湖底。而她的怨灵,就附着在了这幅描绘她死亡之地的画作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死亡的瞬间。那么,凶手是谁?冷林琉开始疯狂地查阅四十年前的艺术界资料。他发现,在秋婉失踪后不久,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画家赵文轩横空出世,凭借一幅风格与秋婉极为相似的《秋日私语》一举成名,奠定了他在画坛的地位。赵文轩,如今已是德高望重的艺术大师,他的早期作品风格,与秋婉的画风有着惊饶相似性,甚至可以是一种拙劣的模仿。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冷林琉心中形成:赵文轩窃取了秋婉的艺术成果,甚至……为了掩盖罪行而杀害了她。
冷林琉决定去见赵文轩。他以一个青年画家的名义,通过画廊联系到了这位大师,并获准在他的私人画室见面。赵文轩的画室富丽堂皇,墙上挂满了价值连城的作品。他本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温和儒雅,完全不像一个杀人凶手。“冷先生,你的作品我看过,很有潜力。”赵文轩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道。冷林琉没有寒暄,他直接将《湖畔秋色》的高清照片放在了桌上。“赵大师,您对这幅画有印象吗?”赵文轩看到照片的瞬间,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幅不错的仿作,秋婉的风格,可惜学其形未得其神。”他轻描淡写地评价道。冷林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这不是仿作,这是她的遗作。她死在了画里的湖上,对吗?”
“你在胡袄什么!”赵文轩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但冷林琉没有退缩,他继续道:“四十年前,秋枫湖。你嫉妒她的才华,你偷了她的画稿,她要揭发你,所以你杀了她。她的灵魂一直被困在那幅画里,每晚都在重复她被你推入湖中的那一刻!”冷林琉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赵文轩的心上。这位年迈的大师脸色惨白,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眼中的镇定和儒雅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不……不是我……是她自己要跳下去的!”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但内心的防线已经彻底溃败。最终,他瘫倒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地忏悔了一牵他确实因为嫉妒和剽窃,与秋婉在湖边发生争执,在拉扯中失手将她推入了冰冷的湖郑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她的怨灵,竟然被永远地封印在了那幅画里。
就在赵文轩忏悔的那一刻,冷林琉带来的《湖畔秋色》照片,突然无风自动,从桌上飘了起来。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照片上,那片血色的湖水开始剧烈地翻涌,湖中那具女尸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穿透了照片,穿透了时空,死死地锁定了赵文轩。“不……饶了我……”赵文轩惊恐地向后爬去。画室里所有的画作,无论风景还是人物,画面上的湖泊都开始泛起血色,所有画中饶脸都变成了秋婉那张苍白而怨毒的脸。无数双眼睛从画框里射出怨毒的目光,将赵文轩团团围住。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正从画中伸出,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当警察赶到时,赵文轩已经因突发性心脏病猝死,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赵文轩死后,冷林琉将那幅《湖畔秋色》带回了画室。他再次看向画时,发现一切都变了。画中的湖水不再是血红色,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清澈,静静地倒映着岸边的秋色。湖中央那具女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的白色睡莲,宁静而圣洁。画中的孤寂和怨气都已散去,只剩下一种超然的平和。冷林琉知道,秋婉的怨念终于得以平息,她的灵魂得到了安息。他站在画前,久久凝视。这一次,他没有感到恐惧,内心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创作冲动。他拿起画笔,在画布上调出了最纯净的蓝色和白色。他要画一幅新的画,画一片宁静的湖,湖面上有阳光,有飞鸟,还有一个灵魂获得自由后的微笑。他的创作瓶颈,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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