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驼峰炙’‘熊掌羹’‘瑶柱扒鱼翅’‘鹿筋煨花菇’‘鱼唇烩鲍片’‘酥炸鹅脯’，皆是本宫命人特意添进清单里的。”方允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指尖轻轻点过清单上的菜名，“尚食局只敢列些寻常鸡鸭鱼肉、时蔬菌菇，未免太过寒酸。腊八宴既是皇家宴请宗亲百官的场合，自然要用上这些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好物，得让他们知道，皇家的规制，绝非他们府里可比。”
谢知意垂眸看着清单上那几道重油重味的珍馐，眉尖微蹙，沉吟片刻才开口：“贵妃娘娘既已费心添选这些珍品，想来早把宫宴的规制与体面考量周全了。这般珍稀食材齐聚，确能让宗亲百官见得皇家气派，娘娘安排得妥当。”
沈落霞抬眸看了谢知意一眼，目光微闪，随即附和道：“淑妃娘娘得是。贵妃娘娘选的这些菜式，每一道都是寻常人家难寻的好物，摆上宴桌定是气派十足，也衬得起腊八宴的皇家规制。尚食局若照着这份清单预备，断不会失了体面，便听娘娘的安排便是。”
两人话语里满是认同，未有半分反驳之意。
方允娴见二人知趣，脸色稍缓：“你们知道便好。本宫做这些，也是为了皇家体面，免得让人瞧了笑话。”
罢，她“啪”地合上清单册子，“既然你们都无异议，便让尚食局照着这份清单预备。”
倚红上前接过册子徒一旁，另一名宫女随即递上尚乐司拟好的歌舞清单：“娘娘，尚乐司为衬腊八宴的喜庆规制，特意排了支新制的《瑞雪呈祥舞》，舞姬们已排练多日。方才司正使人来问，不知三位娘娘下午是否有空一观？”
“本宫就是再忙，为了腊八宴，也得抽出空来。”方允娴目光扫过谢知意与沈落霞，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瑞雪呈祥舞》既是尚乐司新制，能提前一观再好不过，那本宫便随娘娘一同去观赏。”谢知意语气淡定地道。
“尚乐司既已排练多日，想来定有可观之处，本宫也愿意先睹为快。”沈落霞亦无异议。
“既如此，也不必等下午了。”方允娴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传本宫的话，半个时辰后在御花园瑞丽斋摆个宴，本宫宴请淑妃和贤妃，就让尚乐司带舞姬们去那里献舞。”
瑞丽斋离皇子所不过百步之遥，歌舞声必然会传到皇后守着的大皇子寝殿，方允娴这是故意要刺激为儿子病重焦心的余少云！
谢知意当即冷下脸，猛地站起身：“贵妃娘娘，瑞丽斋毗邻皇子所，皇后娘娘正守着病中的大皇子日夜难安。此时在那里摆宴赏舞，歌舞声传过去，岂不是扰了皇后娘娘心神，更不利于大皇子养病？您若执意要去，恕本宫不奉陪！”
她虽与皇后素有嫌隙，却不屑在此时落井下石，这般行径与皇后的阴狠有何区别？
更何况中宫威严不可轻慢，她不愿因这事获罪，毁了如今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
沈落霞也缓缓站起身，抬手弹怜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带着几分警示：“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正为大皇子的病焦头烂额，咱们这歌舞声一闹，既扰了皇子静养，若惹怒皇后、传至陛下耳中，陛下难免会咱们‘不顾中宫、不恤稚子’。到时候别您筹备腊八宴的功劳被盖过，咱们这些陪宴的，怕也要跟着落个‘失察’的罪名，平白折损体面。您是陛下的表妹，或许不在意这些，可我们不校”
罢，她转向谢知意，“淑妃娘娘，我们走吧。”
“好。”谢知意抬手，霜降立刻上前扶住她，两人转身就往暖阁外走。
“站住！”方允娴厉声喝止，语气里满是怒意。
可谢知意与沈落霞恍若未闻，径直走出了暖阁。
“哗啦！”方允娴猛地挥手，将茶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片与茶水四溅，“可恶！她们居然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您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反倒让那两位看了笑话。”倚红连忙上前，一边顺着方允娴的背，一边低声劝道，“淑妃和贤妃今日这般行事，怕是早有预谋，故意借着皇后和大皇子的由头给您难堪。可她们也不想想，您是陛下的表妹，又是后宫中位份极高的贵妃，她们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您去。眼下腊八宴还需您主持大局，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等宴后咱们再慢慢计较，保管让她们知道您的厉害！”
方允娴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傲然：“得对，本宫是陛下的表妹，又是这后宫贵妃，她们俩算什么东西？今日这口气，本宫暂且忍下，等腊八宴一过，看本宫怎么让她们知道，这后宫里到底谁了算！”
倚红见她怒气稍减，连忙蹲下身子，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茶具碎片一一拾起。
出了翊坤宫，谢知意与沈落霞各自上了轿辇，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沈落霞的轿辇行至景和门时，忽然听到迎面传来清脆的清鞭声，这是皇帝的龙辇将至的信号。
轿辇立刻靠边停下，春丝掀开轿帘，伸手扶着沈落霞从轿辇上下来。
沈落霞整了整衣襟，垂首而立，目光落在脚下的积雪上。
前方传来抬辇宫人整齐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渐渐逼近。
明黄的伞盖在风雪中格外醒目，八名身着朱红宫服的抬辇宫人，稳稳托着龙辇的鎏金轿杆，一步步走了过来。
龙辇行至近前，沈落霞屈膝行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圣安。寒雪大，陛下在外奔波，还望保重龙体。”
刘永顺上前，挽起龙辇的帘子。
萧浔看向沈落霞，语气温和：“免礼。你怎会在此处？”
“回陛下，妾身方才与淑妃娘娘一同去翊坤宫，陪贵妃娘娘商议腊八宴的事宜，如今正返程回永福宫。”沈落霞恭声答道，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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