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夺泉
远处，鬼子营地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几盏昏暗的风灯如同鬼火摇曳，隐约传来日语的低语和皮靴踩踏的声响。
“分头！
埋‘点心’！”
孙二狗打了个手势，河南腔调带着冰冷的杀意，
“从营门口到河边，凡是能下脚的地方，特别是那些被炸塌的浅滩附近！
多埋点！
给龟孙们开个流水席！”
众人立刻散开，如同融入河岸阴影的鬼魅。
徐亮没有立刻动手埋雷，他猫着腰，沿着河岸走了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靠近己方阵地这一侧的河岸。
这里地势略高，视野开阔，但靠近水边的位置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茂密蒿草，严重遮挡了视线。
“周！砍刀！”
徐亮低声招呼。
周立刻从背着的工具袋里摸出一把用布条缠裹了刃口的砍刀递过去。
徐亮接过砍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茂密的蒿草丛摸了过去。
他动作迅捷而安静，锋利的镰刀贴着地皮，“唰唰唰”地割断坚韧的草茎。
蒿草倒伏的声音在寂静的河边格外清晰，惊起几只栖息在浅滩的夜鹭，“扑棱棱”地尖叫着飞向夜空。
“徐排长！
你干啥呢？
动静太大了！”
不远处的孙二狗压低声音呵斥，带着不解和焦急。
“嘘！”
徐亮头也不回，手下动作更快，金陵腔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给咱们的‘千里眼’（指狙击手）清场子！
等亮，鬼子来取水，这里就是绝佳的靶位！
蒿草挡着，张老茂（张自茂）的镜子（瞄准镜）看个逑！”
河岸高处一处松软的烂泥坑里，正趴着构筑简易狙击阵地的张自茂闻言，猛地抬起头。
他那张被泥污覆盖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立刻明白了徐亮的用意，山东腔调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狠厉：
“老徐！够意思！
射界清空！
老子拿鬼子水桶当靶心！”
话间，徐亮已经麻利地将靠近水边几十米长的一段蒿草齐根割倒，清出了一片毫无遮挡的扇形区域。
浑浊的河水、裸露的浅滩、对岸鬼子取水可能踏足的每一寸泥地，都清晰地暴露在即将到来的晨光之下。
孙二狗看着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开阔地，又看看趴在烂泥里、枪口已经指向对岸的张自茂，终于明白了徐亮的算计。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河南腔调带着佩服：
“中！你子……花花肠子不少！”
他不再多，带着其他人，更加卖力地在鬼子营门通往河边的路径上、浅滩附近松软的淤泥里、甚至几块半浸在水中的石头上，埋下一颗颗致命的“点心”——九七式手雷改装的压发雷、绊发雷，还有几枚刚缴获的m2A1跳雷。
每一次埋设都心翼翼，伪装得衣无缝。
时间在紧张而高效的杀戮布置中悄然流逝。
东方际，那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开始被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稀释。
刘爱民往地雷上盖伪装网，四川话突然发颤：
\"徐排长，你听 —— 好像有脚步声。\"
众人瞬间噤声，果然听见远处传来 \"啪嗒啪嗒\" 的声响，像是有人光脚在泥地上走。
\"是取水的鬼子！\"
赵二虎攥紧了工兵铲，东北话绷得像弓弦。
徐亮却按住他的手，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指 —— 三个鬼子正提着水桶晃过来，军靴早被扔在一边，光脚踩水的声响越来越近。
孙二狗突然拽着众人往后缩，河南话贴着地面滚：
\"别动手！让他们过去！
咱的雷是给大部队准备的。\"
三个鬼子嘻嘻哈哈地蹲在河边打水，浑然不觉头顶的蒿草少了一片，更没看见脚下的伪装网。
\"憨货。\"
徐亮看着他们的背影，金陵话里满是不屑，
\"等明就知道厉害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拽过孙二狗，
\"咱再往上游埋几颗，让他们换地方取水也没用。\"
当薄雾如同轻纱，开始在河面上袅袅升起。
“老孙！‘点心’都摆好了！”
周凑到孙二狗身边，声音带着完成任务的兴奋和一丝疲惫，
“撤吧？快亮了！”
孙二狗点点头，刚想招呼众人撤离——
“急啥？”
徐亮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从河岸高处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爬到可以看到张自茂狙击阵地位置，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连着长长电线的黑色铁盒子——m18“克莱莫”定向地雷的起爆器！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鬼子营地。
借着熹微的晨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营地边缘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几口行军锅，下面跳动着微弱的火苗。
一队队睡眼惺忪的鬼子兵正从帐篷里钻出来，拎着饭盒和水桶，在军官的呵斥下，歪歪扭扭地排着队，准备领取一的口粮和……至关重要的饮水。
徐亮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起爆器冰冷的红色按钮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了昨夜硝烟残留的咸涩和一丝血腥味。
金陵腔调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狂热和冰冷的杀意：
“好戏……才刚刚开场。
等这帮龟孙子排好队，架好枪……老子请他们……吃顿‘热乎’的送行饭再走！”
远处的鬼子营地传来起床号，隐约能看见哨兵换岗的身影。
赵大虎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东北话含糊不清：
\"真要等？万一被发现......\"
\"怕个球！\"
徐亮拍着他的肩膀，金陵话透着笃定，
\"咱现在撤，鬼子顶多挨地雷炸；
等会儿加场狙击，保准让他们今水都不敢喝。\"
他往河岸的石头后缩了缩，\"就当给张自茂的狙击枪开荤了。\"
孙二狗咬了咬牙，往步枪里压了梭子子弹：
\"中！就等这一波！
但好，枪响就跑，别恋战！\"
露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地上积成的水洼，映着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
雨林里的鸟开始叫了，叽叽喳喳的声响混着远处的军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清晨伴奏。
徐亮摸着冰冷的枪管，看着鬼子营地的炊烟缓缓升起，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 好戏，才刚要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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