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悠听了沉默不语，王静莲见怪不怪。
“我刚听的时候跟你一样，有一万句话堵在喉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你吴家祖坟是不是位置不好，怎么一家子全是这样的……”
王静莲咳了几声，好歹把“货色”两个字压了回去。
她以前确实看不上汪蔓枝，但年纪轻轻子宫没就没，同为女人自然感同身受。
关键害人精还动不得，想想就呕得慌！
鹿悠悠倒是不觉得，汪蔓枝以前性子左，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顾，可见骨子里有狠的一面，吴家人要是继续欺凌，不定以后会闹出大事。
吴家的惊丑闻很是汹涌了一阵，吴宝珠至少一两个月没在家属院露面。
鹿悠悠跟完两轮规模试点，终于收到了新版潜水服正式列装的消息，这个灵光一闪开始的项目总算告一段落。
连着忙了好几个月，忽然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她靠在躺椅上，看着院子里的花盆发呆。
菜苗还是老样子，长得瘦，个子矮。
前段时间狂风骤雨，现在又连着一个月不下雨，本来土就不够肥，现在水分也跟不上了，这种条件还能顽强生长，鹿悠悠都觉得不可思议。
农学她不感兴趣，倒是淡水能想想办法。
她依然躺着没动，意识不由自主地飘进书房，已经进入休眠期的科研模式一键启动。
当她再度回神，已经不知不觉读了十几本海水淡化相关的资料。
鹿悠悠突然有些想笑，家里书房齐全得跟图书馆一样，可能冥冥之中就是为今准备的。
她以前闲了只想看，现在只是犯懒躺一会就又学上了。
都养成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她已经连着奋斗了不知道多少，大概也许可能这个习惯要一辈子习惯下去了。
“追风，过来，带你遛弯去。”
鹿悠悠牵着追风，溜溜哒哒往传达室走，她准备问问五〇七所有没有海水淡化的项目。
罗副主任接到电话，先是诧异，很快陷入狂喜。
“七年前余杭成立了全国第一个海水淡化研究室，不过最近也没听有什么动静，鹿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不会又从而降一块大饼吧，鹿悠悠比简直正式研究员还要能耐，这种人才怎么就不愿意来呢？
罗副主任忍不住开始反思，到底他们哪里做得不好。
鹿悠悠知道海水淡化是大工程，不可能她嘴巴一张就能立项，人员、经费、设备，没有哪一样是容易的。
潜水服是军区特批才不愁资源，并不是所有项目都有这个殊荣。
“没事了主任，这不是气候异常么，岛上缺淡水，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才打电话问问。”
“怎么能没事呢！你既然问了肯定有想法，搞科研的可不能忽视这个，多少发明靠的就是灵光一现！”
罗副主任哪能允许鹿悠悠打退堂鼓，有枣没枣搂一杆子，不定有成果呢？
鹿悠悠这个同志不能以常理论之，这是所里的一致共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先听听她的想法，以前没有不等于以后不能有，不定他们五〇七所能弯道超车。
“鹿同志，要不你过来一趟，咱们当面聊？你都不知道，我们老所长可想见你了，之前他在京城参加别的项目，回来怨了我好久怎么没把你留下！”
隔着电话线都挡不住对面的热情，鹿悠悠根本插不上话，罗副主任车轱辘话了十几遍，硬是磨得她答应了才罢休。
一个爱好吃喝玩乐享清福的大姐，硬是成了肝帝，这合理吗？
鹿悠悠搞不懂，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
“追风，你我是不是太鞠躬尽瘁了，这不得给我个感动华国奖？”
“汪！”
“你也觉得对是不是？”
“汪！”
“那回去我给你块木头，你帮我啃个奖杯出来。”
“……”
追风脚步错乱了一下，怎么还有这种科目，它没学过啊！
鹿悠悠时间充裕，正考虑着什么时候去五〇七一趟，出了传达室的门就发现不少人围在大门口，中间还是那个眼熟的邮递员。
“打仗？真的假的？”
“这不是写了么，安南边境打起来了！”
“给我看看！”
“诶诶诶，别抢别抢，你又不识字，我念给你听。上月，我国与安南国边境……”
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钻进鹿悠悠耳朵，她一时有些茫然。
顾清野许久不出任务，她差点忘了这里是军营，是一线作战单位，战争于他们，于她，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东西。
忽然爆发的战争让家属院里人心浮动，也许现在，也许下一秒，某某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出征名单里。
当顾清野踏着夜色归来却看着她久久不语，鹿悠悠就知道，她的预感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走？”
顾清野喉结动了动，垂眸看着她：“今晚。”
鹿悠悠蓦地抬头：“这么快？”
“嗯。”
“你……”
鹿悠悠有很多话想，但这些话在顾清野出任务的时候她已经过无数次。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千言万语只有这句注意安全。
忽然，鹿悠悠眼前一花，顾清野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温热的手掌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拦腰将她抱紧。
他的身子微微弯着，下巴抵在她颈窝，鼻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廓。
“等我回来。”
她当然要等他回来，她怎么可能不等他回来。
鹿悠悠生于和平年代，那时候战争对她来只是新闻报道，今，当她必须要亲自面对这一切，才知道这个词有多沉重。
月色朦胧，可现在她连月光都觉得刺眼。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水滴，眨了好几下，依然跌落在军绿色的衣服上，洇湿一片。
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她的脸，顾清野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他缓缓靠近，双唇贴上她的额头，试图带走所有担心与忧虑。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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