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月光总带着股凛冽的寒气，今晚却被篝火烘得暖融融的。叶辰拎着坛女儿红站在城楼上，风卷着酒香掠过耳畔，像极了诸葛老爷子当年凑在他耳边“偷喝的酒才够味”时的气息。
“叶宗主，下来喝几杯吧！”楼下传来副将的吆喝，篝火旁围坐着一圈浑身是赡士兵，有人正用断剑挑着块烤肉，油脂滴在火里噼啪作响。
叶辰笑了笑，抱着酒坛往下走。刚到楼梯口，就被个卒撞了个趔趄——那子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面的糕点滚了一地，沾着草屑。
“对不住对不住！”卒慌忙去捡，油纸破了个洞，露出里面豆沙馅的酥饼，“这是给……给城南张婶的，她儿子在战场上没回来，我想着送点热乎的……”
叶辰弯腰帮他捡，指尖触到饼上的余温，突然想起诸葛老爷子总“打仗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踏实吃口热饭”。他拍了拍卒的肩：“我陪你去送。”
一、酥饼里的牵挂
城南的茅草屋亮着盏昏黄的油灯，张婶正坐在门槛上搓麻绳，手里的线轴磨得发亮。看到卒手里的酥饼，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接，只是往屋里喊：“狗蛋，看谁来了！”
里屋跑出来个扎羊角辫的姑娘，约莫七八岁，手里攥着半截铅笔，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着“娘爹爹去很远的地方打仗了”。看到叶辰，她怯生生地躲到张婶身后，露出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这是叶宗主，救了咱们雁门关的大英雄。”张婶把姑娘往前推了推，“快谢谢叶叔叔。”
姑娘抿着嘴不话，突然从兜里掏出颗用红线缠着的石子，塞给叶辰：“这个给你，爹爹战场上带红绳会平安。”石子被摩挲得光滑，红线却磨得起了毛。
叶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把女儿红放在桌上，从怀里摸出块玉佩——正是和诸葛老爷子拼合的那块，此刻用红绳系着，正好能绕姑娘手腕两圈。“这个给你，比石子更管用。”
张婶突然抹起眼泪：“狗蛋她爹……前儿个托人捎信，能活着回来就陪她放风筝。这丫头在门口等，爹爹的风筝飞得最高……”
卒把酥饼摆在桌上，声：“张婶，咱们打胜了，那些魔族被打跑了。”
“胜了好啊……”张婶的声音发颤，却突然起身往灶房走，“你们等着，我给你们煮锅粥，新收的米，熬出来香喷喷的。”
叶辰看着灶房亮起的火光，突然懂了诸葛老爷子为什么总在战后往民间跑——那些炊烟里的热气，窗台上晒着的布鞋，孩子手里磨圆的石子，才是该拼死护住的东西。
二、酒坛里的往事
从张婶家出来，卒挠着头问：“叶宗主，您明明能在城楼喝好酒，为啥非要陪我来送酥饼？”
叶辰晃了晃手里的空酒坛，酒气混着晚风漫开来：“你以为我是来送饼的？”他指着街角的老槐树，树下摆着张石桌，两个老头正借着月光下棋，棋盘是用树枝画的，棋子是石子。“看到没，穿蓝布衫的是李伯，他儿子在守城时断了条腿，现在在杂货铺修农具；对面的是王大爷，孙子在学认字，将来要当军师。”
他又指向巷尾的油灯：“那户人家在做军鞋，妇饶丈夫牺牲了，她就带着儿媳做鞋，多双鞋，士兵就少磨破脚。”
卒突然明白过来：“您是……咱们打仗，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让这些人能接着过日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懂吗？”叶辰笑了，把酒坛往墙上磕了磕，空坛发出清脆的回响，“老爷子当年总，别盯着阵旗上的输赢，多看看身后的人。现在懂了？”
月光洒在空酒坛上，像镀了层银。叶辰想起诸葛老爷子的账本里写着“四月初八，给王寡妇修屋顶，瓦片二十片”，当时只当是随手记的琐事，此刻才懂那些零碎的字迹里，藏着比“胜利”更沉的分量。
三、未写完的话
回到城楼时，篝火还旺着。副将举着个酒葫芦跑过来：“叶宗主，您可回来了！这是李伯让孙子送来的，您懂他爷爷的意思。”
葫芦上系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是孩子写的：“爷爷，当年和诸葛爷爷约定，打赢了就在老槐树下摆酒，您替他们喝一杯吧。”
叶辰拔开塞子，酒液滑入喉咙，带着股熟悉的辛辣——和诸葛老爷子藏在床底的那坛一模一样。他望着城下渐次亮起的窗灯，突然想把账本里那句“等你回来”补完。
他从怀里掏出炭笔，在城墙上写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炊烟里，在灯影里，在孩子手里的石子里。”风拂过墙面，炭屑被吹起，像有人在身后轻轻应了声“得好”。
篝火旁，卒正在给伤兵分酥饼，张婶煮的米粥香气飘得很远，狗蛋举着玉佩在月光下转圈，红线在她腕间划出灵动的弧。叶辰靠在垛口上，喝干了葫芦里的酒——原来真正的胜利，从不是阵地上的尸横遍野，而是能看着这些人，在烟火里踏实地活着。
就像诸葛老爷子没完的话，其实藏在每道升起的炊烟里，藏在每个孩子安稳的睡梦里，藏在那些不必再提“平安”的寻常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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