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潇水村的土路上晃动着几支火把。
\"顺着马蹄印走，\"
老猎户蹲在官道旁，手指捻着几粒新鲜的马粪，\"一前才过去的，附近有马的就不多，应该是他们的马。\"
他抬头望了望东边泛白的色，\"看方向，他们这会儿该在野猪岭的那片山里歇脚。\"
赵铁柱紧了紧腰间的草绳，低声问：\"叔，真要找那些杀官的好汉？\"
\"呸！\"
老猎户吐了口唾沫，\"不找他们，难道等着吴举人和衙役来收尸？\"
火把映照下，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沟壑，\"县衙把咱铁器都收缴了摆明了就是把咱往死路上逼！\"
\"前头岔路口，\"
老猎户用柴刀指着前方，\"往左是去县城的官道，往右...\"
他踹了脚路边的马粪，\"看见没？人应该就是往这边走的。\"
晨雾中，队伍沉默地转向山道。
他们太熟悉这片土地了——哪道拗口能藏人，哪个山洞能过夜，都是祖祖辈辈用命试出来的。
\"铁柱哥，\"
半大子狗剩突然拽他衣角，\"要是...要是好汉们不收咱咋办？\"
赵铁柱回答：\"那就跪着，跪到他们收为止。\"
零陵县知县之所以没指望发海捕文书百姓能举报，主要是是由于零陵县县衙的“诚信”早已深入人心。
百姓们早看透了衙门那套把戏——举报非但拿不到赏钱，反倒会被经手的官差安个\"窝藏罪\"“知情不报”的罪名反过来敲诈勒索。
更有人举报后，转头就被差役卖给了亡命之徒，全家被杀。
久而久之，百姓学会了装聋作哑。
官府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了什么。
当信任荡然无存，县太爷的悬赏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有道是：民一入公门，中人之产立尽。
（明：清代《刑案汇览》载，有个庄稼汉举报亮匪，结果差役倒过来让他\"打点上司\"，硬是逼得他卖了祖产。官府差役既是案件执行者，又是赏金发放的中间人。他们可通过篡改案卷，如将\"举报\"改为\"协查\"，将功劳归己，甚至与罪犯勾结杀举报者全家，指望他们有良心不如去鬼子大久保公园遇处女。）
野猪岭的一座山寨内，李踏坐在山寨简陋的木椅上。
李踏一行人刚攻下个新立的山寨。
这山寨藏在山坳里，几十个喽啰，见高一刀一刀斩了大当家后，听闻新王李踏的名号就降了。
\"楚州义军\"这名头在绿林还算响亮。
投降的几十个山贼喽啰们站在堂下，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位新王。
李踏破荒没分赃，反而从缴获山贼头目私藏的财物中给每个喽啰发了二两银子：\"愿意跟我干的，留下。\"
李踏声音平静，\"想回家的，拿钱走人，我不拦着。\"
喽啰们面面相觑，最终有四个人犹豫着上前，各自拿了二两银子，朝李踏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剩下的山贼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这新老大，仁义啊！
待众人散去，高一刀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王，咱刚立足，银子也不多，何必浪费在这些喽啰身上？\"
李踏抬眼看他，眼神深邃：\"高大哥和咱当年在楚州聚了十万人，最后被三千燕山军冲得七零八落。\"
李踏呢喃，\"还有金陵，龙华帝王都拿下了外城，结果不到几日便...\"
高一刀沉默，几万兄弟死在眼前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嗤\"地划出个长音：\"还不是那些混吃混喝的墙头草一见血就......\"
李踏正色道，\"咱跟着高大哥被撵过，跟着龙华帝王也败过，我算明白了——造反不在人多，贵在心齐。以前大碗喝酒那套，对付各地卫所兵还行，遇上禁卫军和边军那群怪物多少人都是送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咱们现在人少，反而好约束。以后打下地方，不抢百姓，开官仓放粮，让穷苦人知道——我们不是土匪，是替他们争命的。\"
他顿了顿：\"放走的那些人，拿了银子自会替我们传名。\"
高一刀皱眉：\"可兄弟们也得吃饭啊！\"
\"饭当然要吃，不是不抢，是要抢对地方。\"
李踏冷笑，\"咱打过几次县城你也见了，九成的粮食财物都在大户官府手里。抢百姓能得几个钱？反坏了名声。\"
高平推门进来，见气氛凝重，挠头问道：\"咋了？\"
李踏没回答，只是继续道：\"咱们的敌人是大魏朝廷，是地主豪绅，不是平民百姓。名声好了，投奔的人自然就多，不欺负百姓心也齐。\"
李踏拍了拍腰间的刀，声音低沉：\"咱们都是从鬼门关前爬回来两回的人了。银子这玩意儿，活着带不来，死了带不走，何必往死里搜刮。\"
高一刀沉默良久，最终点头：\"行，你是王，高老大以前就过你脑子活，我就这把子力气，你咋干就咋干。\"
高平感觉气氛到了，挠挠头：\"俺也一样。\"
这时，杨十六急匆匆跑来报告：\"大王，潇水村来人了！
李踏有些意外，咋找到他们的，当时他们还没落脚地啊？
赵铁柱一进门就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大王救救我们村！\"
李踏扶起他：\"起来，慢慢。\"
赵铁柱眼眶通红，颤抖着讲述村里遭遇——送还尸体，县衙栽赃，收缴铁器，加租加税；
吴举人趁火打劫……到最后，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村四百多口人，现在连锄头都被收走了，还有几十口人被抓进了大牢，再这样下去，不是饿死，就是被官差打死！\"
李踏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有了主意：\"抗税求活，这个名头好！\"
转头对高一刀和高平道：\"咱们不必攻下县城，照样能发展壮大。\"
两人一脸茫然。高平挠头：\"不占县城，弟兄们吃啥？\"
\"吴举饶庄子不就在城外么？\"
李踏冷笑，\"咱们现在哪怕加上潇水村能拿刀的也才两百人，占了县城也是被围剿。不是时候！\"
李踏握拳砸在掌心，\"咱们不占县城，先占人心！等抗税求活的口号打出去，零陵县的百姓都站到咱们这边，县衙就是一座孤城，到时候再打，易如反掌！\"
高平恍然大悟：\"王，你这脑子，比高老大还灵！\"
李踏大笑，拔出腰间短刀：\"走！带上新来的兄弟们，咱们去会会这位吴举人！\"
他看向赵铁柱，\"敢不敢带路？\"
赵铁柱毫不犹豫地点头：\"敢！我们村的人，都愿意跟着大王干！\"
李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兄弟！\"
他转身对众人高声道：\"弟兄们，今晚咱们就拿吴举饶脑袋当入伙的投名状！\"
零陵县的县令做梦也想不到，他县里路过的不是一般的强人；
而是一个两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并且悟道聊绝世反王——失败不会消磨他的意志，只会让他更懂人心、更多思考怎么掀翻这个吃饶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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