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地某县集市 (公历1941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廿三，年刚过)
寒风料峭，却吹不散邱老栓心头的滚烫热气。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肩上的背篓带子，沉甸甸的背篓里，是足足二十多斤还冒着热气的上好猪肉！油纸包着，沉甸甸的份量压得背篼带子勒进肩胛，老栓却走得虎虎生风，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气。
“丰收年！真真正正的丰收年！”他心里一遍遍念叨着，脚步愈发轻快。这肉，是家里那头养得膘肥体壮的过年猪宰杀后特意留的，除了自家吃，还要卖些换钱，给孩子们扯身新布，置办些年货。这在几年前逃难入川时，简直是不敢想的日子。亩产六百斤！交完公粮还剩80%那么多粮食。
邱老栓想起田老七的“往年二百斤就算老爷赏饭”最主要的是还不过那些地主老爷的手！想到这里他往背后伸手，从背篓的空隙里摸了摸背篓里的肉，心里那份对萧督军、对黔州军、对新政府的感激，就像这腊月的灶膛火，烧得旺旺的。
集市上比平日更喧闹几分，年关将近，人声鼎罚红纸、灯笼、糖瓜的甜香混杂着牲畜和泥土的气息。邱老栓刚把背篓在肉摊区放下，还没来得及吆喝，就听见祠堂外那堵平日里贴官告示的土墙前，围了一大圈人，嗡文议论声盖过了集市的嘈杂。
“告示！又有新告示了！”有人喊着。
“念一念！王先生，快给大伙念念！”人群里有人推着一位戴着旧式眼镜、穿着长衫的老先生。
邱老栓也好奇地挤了过去。只见土墙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大红告示，墨迹浓黑，字迹刚劲有力。那位被称作王先生的老学究清了清嗓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高声念了起来：
“龙国政务院令：
为固疆土、兴国运，兹决定于全国范围内，启动‘西域-蒙古通道’宏图伟业！
即日起，暂停国内非紧急基建项目，倾举国之力，修建通往西域都护府及新归蒙古之铁路、公路！此乃龙国千秋之基，万民福祉所系！
现面向全国，无限制招募青壮劳力！身强体健者，皆可应征！凡识文断字、通晓技艺者，优先录用，工钱从优！
此工程，旨在贯通龙国血脉，将西域、蒙古牢牢系于祖国怀抱！使千里沃土再无隔绝之忧，使边疆黎庶共享太平之福！
工期紧迫，时不我待！凡我龙国热血男儿，当挺身而出，共筑此不世之功勋！
报名处：各乡公所、县衙工务科，即日开办！
龙国政务院
督军府
民国三十年元月十八日”
王先生念完，人群先是静了一瞬，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我的老爷！修铁路通西域和蒙古？那得多远啊！”“全国都停别的工程？就干这一件事？这得多大的手笔！”“工钱！王先生，告示上工钱从优！还有优先录用有文化的！”“管饭！肯定管饱！黔州军做事，这点绝对错不了！”一个汉子拍着胸脯喊道，引起一片附和。这几年政府到做到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为啥要修这个？告示上了啊，为了牢牢控制住西域和蒙古！那是咱老祖宗留下的地界，不能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学生装的年轻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萧督军这是要给咱龙国打万世不易的根基！”
议论声中，邱老栓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直冲上灵盖！那告示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坎上。
“西域…蒙古…铁路…”他喃喃自语，眼前仿佛看到两条钢铁巨龙，咆哮着冲出川地莽莽群山，一头扎向那遥远的风沙大漠和辽阔草原。他不懂什么大战略，但他听懂了“牢牢控制”、“千秋之基”！更听懂了“无限制招募”、“工钱从优”、“识文断字者优先”！
邱老栓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两个儿子——老大邱铁柱，老二邱石锁。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好后生！从跟着他吃苦逃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赶上政府推广良种和技术，两个儿子都肯学肯干，还跟着扫盲班认了不少字！尤其是铁柱，算盘打得噼啪响，石锁也认得几百个字，能写会算。
“成家…缺钱…”邱老栓心里像明镜似的。两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可这年头，聘礼、房子，哪样不要钱？光靠种地，就算亩产六百斤，攒够两份家底也得猴年马月！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给萧督军做工！给政府修这通大路！邱老栓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他太清楚了！黔州军做事，从不亏待人！管饱就管饱，给工钱就一文不少！而且，告示上了，有文化的工钱更高！更让他心头笃定的是，他听过，黔州军的工程队，规矩严明，安全有保障！万一…万一真有个闪失，那抚恤金…整整五百块大洋！足够一个家活下去，甚至活得体面！
“翻身！这是老邱家翻身的机会！”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在邱老栓脑中炸响。两个识字的儿子去应征，工钱肯定比普通劳力高！干上一年半载，攒下的钱，别娶媳妇，起两间像样的瓦房都够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为国出力！是为子孙后代谋万世太平！是跟着萧督军干正经事！
热血在邱老栓苍老却依旧强健的血管里奔涌，刚才卖肉的喜悦瞬间被这更大的、关乎家族未来的激动所取代。他仿佛看到两个儿子穿着崭新的工装，站在轰鸣的钢铁巨兽旁，脸上洋溢着自豪；仿佛看到儿媳妇进门，孙子孙女绕膝的热闹景象；仿佛看到那条钢铁巨龙腾飞，龙国的旗帜在遥远的西域和蒙古高高飘扬！
不能再耽搁了！
邱老栓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再看一眼自己那装着二十多斤肉的宝贝背篓——反正肉已经卖了大半，剩下的自家吃也够了！他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老豹子，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速度，拨开人群，朝着家的方向，背着那个瞬间显得不那么沉重的背篓，迈开大步，几乎是跑起来！
“铁柱！石锁！快！快跟爹去乡公所！大的好事！咱老邱家翻身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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