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开,露出侍女红香的一张脸,她先是怒斥了马夫一番:“混账玩意,这车是怎么驾的?姐去侯府可是大事,耽误伤着了,你一家子命都不够赔的,还不赶紧爬起来,看看车马有无损伤!”骂完了马夫,她才将眉眼一斜,扫视起众人:“刚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玩意,敢踹广德伯府的马,滚出来。”
“熊心我吃过,豹子胆倒没有,你家马我踹了,如何?”女子清润的声音悠悠响起,听到这目中无饶话,红香刚想发作,扭头看见站着的人,不由一愣。
“红香,不得无礼。”
本端坐在后面的千金淡声开了口,帘幕掀开,一袭水色云纹衣裙的女子款款下了车,对着易雪清微微欠了身:“易姑娘,甚巧,没吓着你吧。”
围观的众人大惊,原因无它,只因这两个年轻女子长相过于相似,跟对孪生姐妹似的。
不过比起头戴珍珠碧玉步摇,着了云锦,披着貂裘,既显庄重又不华丽的白浅亦,一身米素色简单罗裙,袖子还挽起来的易雪清,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门楣的贵女。
“白姐。”易雪清神色如常,眼底却是半分隐藏不掉的冷意,刚刚车马颠簸剧烈,就连随身的丫鬟都吓得花容失色,发鬓散乱。而白浅亦则是纹丝未动,半分不显慌乱,面上睹是温婉笑意无双,落落大方。她们之前有些摩擦,易雪清性子虽不至于因这点事记仇,但脸上是半分热络都装不了,特别是看到她眼底毫无情绪,面上笑意丝毫不动时,越发觉得这世家才女可怖。
“真是失礼,忠武侯府王爷去世,侯府与安王爷点名要浅亦过去协理杂事。心急了些,这车夫啊竟顾着赶车,没注意这街上怎么突然人头攒动,躲闪不及了些,无心之举,莫要责怪。”
忠武侯爷猝然长逝,家宅人杂,内务需理。这府内虽有女眷,但越江吟身边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是能上得了台面,因此侯府特地请了较近的西城广德伯的长女,白浅亦过来协理事务。看重的是她的名声,她这两句轻飘飘挽得也是名声。
易雪清倒还不知道侯府请了白浅亦,事出有因,也没法与她纠缠,抱着孩子点点头,就打算离开。但白浅亦却不怎么愿意放过她,柔声唤道,上前亲热的拉起易雪清一只手道:“易姑娘,看见你在这儿,我心里可稳妥多了。你平时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这底下殡葬行商你定是熟知门道。侯爷丧礼事大,我呀着实缺个帮手。易姑娘本事大,平时伴在安世子身边,人可伶俐,连侯爷都是啧啧称赞呢,想必大宅内事应当是了解一二的。若不嫌弃,不如随我一起一些协理杂事,有你帮着料理,更能井井有条些。”
她会不会理账理事,会不会内宅之事这人心里没数啊?易雪清漠然看着面前像照镜子一样的容貌,越发觉得刺眼,先是数落她的江湖身份,又贬损她在楚清明身旁不清不楚,还“勾搭”侯爷之嫌。这哪里有让她帮忙的意思?偏生话还得滴水不漏,这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伤人都是兵不血龋
易雪清心中不快,但看着那张脸半点纠缠的意思也生不起来,索性顺了她的意道:“不必了,雪清一介江湖女子,这两日忙碌,身上灰尘多,恐污了白大姐的车马。”
白浅亦嘴角微抬,目光之中暗然冷凝,随意瞟了眼原先被摔下马的马夫,见他腿摔了还在地上坐着,含笑道:“易姑娘既然无意,浅亦也不好强人所难,驾马的马夫伤了,我这贴身的侍女刚刚也摔晕了头,俯不得身。就劳烦易姑娘把我的马夫扶起来吧,免得耽误去侯府要紧事。”
这话一出,站在外面的苏云溪不由皱着眉头扯了扯从后面走来的木槿,微声道:“这人长得跟易姐姐相似,性子却是大相径庭,软刀子割人,侍女不能扶,让她去扶,这不是想方设法轻贱于她吗?”
木槿不语,默默看着眼前这两个相似相貌的人,易雪清性子孤傲,平生少见这女人嘴巴吃亏的时候,这倒是难得。以她的性子,不一定会因为对方是个伯府姐就甘心受辱,更何况是一个西城的没落伯府。
广德伯府,他嘴角不免轻扬,真是出乎意外,虽非他意,也算她好运,这气很快就要有人替她出了。
气氛僵滞,白浅亦脸上仍是得体,甚至微微侧身,朝易雪清空出路来。
“等等。”
清冷的声音从远至近,铃音轻响,人群让开,眼前的女子一袭蓝色烟翠衫,发髻松松垮垮,似神非仙,金步摇斜斜插在发间,珠饰长长坠下落在颈间,不施粉黛,仍是惊世美貌。
美人冷眼从白浅亦面上扫过,抬脚到了马夫跟前:“在医馆门前出了事,竟不问医师。”她唇角微微勾笑,锦面的登云履轻抬朝马夫的伤腿一处压了压,那马夫顷刻痛叫出声,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能自己爬起来的,何必还要人搀扶呢,云溪。”
“师姐。”
南灵道:“里面还有些外伤药,多取些来,全当我南灵赠了。不过就是卖力气的百姓,驾个马落一辈子腿疾多可怜。”
“我这就去。”
论话里藏刀,南灵并不失白浅亦,这一来明摆着就是过来找回场子的。
白浅亦眼睛微眯,别人故事里的熟人终是渐渐凑齐。“我呢,凉州城怎会这般貌美的医师,原是南灵医仙,百闻不如一见,真担得起医仙的名号。”
“美人在骨不在皮,世人称我一声医仙,是因我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不做佛口蛇心的事,勉强担得起虚名罢了。”看着跟无比熟悉的脸作着陌生的神情朝自己走近,南灵心里莫名阵阵发麻,这喜欢的壳子换个魂她是真受不了。
“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白浅亦虚点零头,“凉州此遭祸事,南医师开门救治,不辞辛劳,亲力亲为,真是医者典范。浅亦敬佩,奈何居于闺阁,为规矩所扰,做不得南医师的济世。眼见凉州被袭,我亦忧心,想必你们应对也是困难,明日我会差人送一些药材到梨花巷,麻烦南医师易姑娘替我用于救治凉州百姓,也算是我聊表心意了。”
红香见主子轻抬了手,忙碎步跑过来搭上,不忘对着几壤:“还不快谢谢我家姐。”
谁料南灵冷哼一声:“不必了,我这个地方啊,虽然,但也不是什么药材都能进的。医药慎重,时时把关,进来容易,这若是出点什么事,可都是医师背责,医者仁心,更当慎重。”
白浅亦微微错愕,但又似乎预料到她不领情,点零头道:“是当慎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浅亦就不厚着硬送了,惊扰了。”
“白大姐且慢。”南灵嘴角一挑,她出来可就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走了。
白浅亦道:“南医师还有何事?”
南灵走至之前摔倒的孩身旁,掀开裙子露出血迹斑斑的腿,望向她道:“白姐尽想着远的药材,竟是忘了身旁还有点事,惊扰不作事,孩子腿上的伤可耽误不得。”
白浅亦道:“马夫无心,行事慌张了些,不慎误伤。南医师看看这孩子伤情如何,银钱皆由广德伯府付。”
南灵随意扒开看了看,面上立显担忧之色:“这孩子腿山筋骨了,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残疾之险。也不知白姐这一走,广德伯府的银钱得何时才到。”
南灵冷盯着站在马车前的白浅亦,话里是寸步不让,这钱是现在非掏不可了。偏生侯府要事,第一时间就得出门,身上哪里有大额银钱,可南灵就是瞅准了这点,非得让她掏出来。白浅亦面上已是有些僵,“我出门匆忙,身上未带银钱,不如待我先去忠武侯府,晚了恐侯府怪罪,届时定差人送来的。”
谁料南灵直接冷哼一声,盯着她脖上悬挂的珍珠反从自己身上摸下了碧玉手镯,往站在后面木槿的怀里一抛:“忠武侯府忠义之辈,怎会因孩童受散搁而怪罪。罢了,到底路边幼童,怎可挡伯府千金的路子,落了个讹诈的名,倒成我们的不是了,还是当了我这镯子吧,身外之物,我到不在意,总比一个孩子的腿重要。”此时,周围人群望着这位贵女窃窃私语的声音是压都压不住了,当街纵马行凶,伤人推责,借侯府丧事欲溜之大吉,反而叫一个为开门救治伤者快要散尽家财的医者,典当手镯。
这哪一点传出去都不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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