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地下饶孔雀骨如同死亡之雨般射向寒山士兵的瞬间——
姜怒猛地一挥手，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喝：“网！”
两队地表士兵闻令而动，数张由特殊材料编织而成、浸过桐油显得黝黑发亮的大网，被猛地抛撒而出。
这些网并非普通渔网，网线柔韧异常，且编织得极其密集，边缘还缀着沉重的金属坠子。大网在空中迅速张开，如同巨大的、捕捉飞虫的蛛网，精准地迎向那蓬射来的孔雀骨箭雨！
“噗噗噗噗——！”
密集的闷响声顿时传来。
绝大多数激射而来的孔雀骨撞上这柔韧的大网，力道瞬间被缓冲吸收，如同陷入泥潭，前进不得，最终被那极具韧性的网线紧紧缠裹住，无力地坠落下来。
原本足以造成大片伤亡的孔雀骨，竟被这看似简单的应对手段轻易化解。
姜怒趁机大喊：“杀——！！”
“杀——！！”
漫山遍野的杀喊声震耳欲聋。
整个寒山书院乃至其周边的山谷，已彻底沦为一个庞大而残酷的绞肉战场。
杀喊声绝非仅仅来源于回春堂，而是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震耳欲聋，仿佛连地都在为之颤抖。
远处地宫入口方向，传来的是沉闷如雷的撞击声和厮杀吼叫，那是杨木木的复仇之军正在猛攻地下饶最后壁垒。
近处，寒山书院的各处，金属碰撞的锐响、临死前的惨嚎、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叫，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智崩溃的恐怖声浪，冲击着寒山巍峨的群峰，引得山巅积雪不断簌簌滑落。
地表人有备而来，地下人倾巢而出，目光所及，漫山遍野皆是搏杀的人影。
这时候的寒山，忽然纷纷扬扬下起了雪来。
不知为何，今日的雪，下得很大，很大。
地表人和地下人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蚁群，在白雪覆盖的山坡、谷地、建筑间疯狂地碰撞、纠缠、吞噬。刀剑反射着惨淡的光，如同无数细碎的磷火在沸腾的黑暗浪潮中明灭。
在末日下，人类显得既庞大，又渺。
在回春堂前，晚照和璇二人仿佛一道黑影和白影缠斗在一起。
璇的慈剑剑势缠绵柔和，如春风化雨，专卸对方力道；悲剑则凄厉狠绝，如秋雨肃杀，招招直指致命之处。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在他手中竟完美融合，剑气纵横，将地面积雪纷纷卷起。
晚照深知璇剑法精妙，内力深厚，自己毒性未清，久战必败。
他心一横，打法变得愈发搏命，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双剑只攻不守，全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他利用回首剑短灵便、可脱手飞击的特性，时而近身缠斗，时而猛然将一柄剑掷出，如同回旋镖般绕过璇的防御，从极其刁钻的角度袭向其背心、下盘。
璇虽双剑舞得水泼不进，却被这神出鬼没的飞剑战术扰得心烦意乱，不得不分心应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慈悲双剑的配合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就在这一刻！
晚照抓住璇格挡飞剑后回剑不及的微破绽，另一柄回首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其左肩。
璇急忙回慈剑格挡，却正中晚照下怀！
只见晚照猛地弃了手中剑，合身扑上，竟用空手硬生生抓住了璇回防的慈剑剑身，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毫不在意，借此猛地拉近距离。
同时，那柄原本被璇格开飞向远处的回首剑，竟仿佛活物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圆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飞回晚照空着的右手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璇右手的悲剑正要刺出，却已被晚照欺近身前，长剑反而难以施展。而晚接住飞回回首剑的右手，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翻，冰冷的剑刃已然精准地、紧紧地贴在了璇的脖颈大动脉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晚照右手紧握回首剑架在璇脖子上，左手还死死抓着慈剑的锋刃，鲜血顺着剑身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气息粗重，脸色因剧痛和毒性而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璇。
璇僵在原地，悲剑悬在半空，再也无法递出半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脖颈间剑刃的冰冷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胜负已分。
晚照用尽全身力气，内地将声音递出很远：“都住手！璇长老在我手里！谁敢再动，我立刻杀了他！”
这声怒吼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内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回春堂前激战正酣的双方动作猛地一滞，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只见晚照手中的回首剑死死抵在璇的咽喉处，锋利的剑刃已然压入皮肉，一道细细的血线蜿蜒流下，在那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璇性命悬于一线，无人敢轻举妄动。
“大师兄！”晚照对着璇低吼，“叫他们停手！立刻！让杨木木撤出地宫！”
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刃的冰冷和死亡的威胁。然而，他眼中却是一片死寂的决然。他非但没有下令，反而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语气低声道：
“阿照……动手吧。杀了我。”
晚照脸色一震。
璇将手中的慈剑和悲剑都仍在地上：“今日我璇可以死，但地表人必须转到地下生存。守着龙渊大火到最后一刻……这是我的使命……”
就在这时，从地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陡然变得更加激烈，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属于地表士兵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那声音意味着杨木木的军队，很可能已经突破霖宫的防御，得手了。
听到声音，璇满意地勾起唇角。
一阵凛冽的寒风恰在此时呼啸着卷过战场，吹得枝头积雪纷纷扬扬落下，无声地覆盖在那些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璇！”晚照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碾磨出来，“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他手上猛地加力。
锋利的回首剑刃更深地切入了璇的脖颈，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剑身蜿蜒流下，在那片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阿照，住手！”白影闪过，苍雪已立于战场中央。一阵寒风突然掀起她的面纱，那双血瞳在月光下一闪而逝。但只一瞬间，面纱又落了下去。
晚照神色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苍雪……她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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