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也丧失了对现实的感知,甚至模模糊糊中,每前进一步,每看到一个场景,这些场景就会变成一根根丝线,将她紧紧的缠绕。
这么走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样的时间里,为什么要这么累?
这么走,有尽头吗?
你要永生永世的走下去吗?
一个个念头往她的识海里面挤压,让人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在某个时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前行?停下吧,这里的时间那么长,没有尽头,该停下脚步,该放下了。
渐渐地,她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她站在时间的长河里,停下了脚步。
举目四望,一片苍茫。
脚下的鞋底早就被磨穿,砂砾钻入脚心,都是血。
她记不清楚她自己是谁,但是本能驱使着她,不断的向前。
一直走,一直走,似乎要走得肉烂了骨坏了,走得青丝变成白发,走得血肉腐烂又重新生长起来……
而就在这样的前进中,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仿佛蝴蝶轻轻的扇动翅膀,带起了死水一般的时光深渊开始流动。
她顺着那流动的细微地方一看。
那正在扇动翅膀的是一只纸鹤,纸鹤上面的字闪现。
——清池,忘记告诉你,阿允给你写了一封信,忘记给你了。
——清池,我翻书,书里面烛龙有人智,我觉得它应该还是笨笨的,比黄还笨。
——清池,六十三,我们整整六十三没见了。
……
清池,清池是谁?那一个个字像是黑暗中一根根柴火,突然在混沌痛苦的脑海里面擦出一点点星火,突然击中了心扉。
原来,清池,是我的名字。
原来,我在拨动正确的时间。
即便在不知晓名字的时候,她依然能够向前,然而每一次的脚步都显得痛苦,但是此刻,她还是向前,痛苦却不再。
再强大的意志,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也会被鞭挞;然而一旦知道自己终将到达彼岸,那么所有的痛苦都不再深刻。
她继续向前,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在某个时刻,她低头,看着扇动翅膀的纸鹤,看着上方划过的字。
有时候不是字,是几笔寥寥的画。
画的是黄,旁边批注——拔了毛的黄。
她忍不住浅浅微笑。
嗯,黄看到它这番丑照,必定恨不得羞愤欲死。
有时候他也。
——清池,早梅快开了。
早梅快开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谢清池心中道,原来早梅都已经开了吗?意行,快了。
她继续往前。
不管经历如何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即便会痛,但是也不要放弃停下的脚步。
在这时间的长河里,谢清池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已经到了。
“我已到达”这个念头一出,时间的长河的场景在识海里面消退,她发现,自己已经攀爬到了丈菊的顶端。
黄色的花瓣就在眼前,花瓣中间的日晷仍然在那里。
她低头,看到自己攀爬过的痕迹,一点一滴都是鲜血。
原来就这么一段路,她居然走了这么久。
丈菊的花瓣开始面向东方,谢清池安静的等着,在等待的空隙中,她拿出纸鹤,对沈意行写了一句过去。
——意行,我马上出来了。
她写完,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回信,知道他此刻应该没看,便又将纸鹤重新放了回去。
丈菊慢慢转动,终于在某个时刻,正对日郑
日中,按理是午时四刻,但是丈菊转动的时间总是慢于正常的时间三刻。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午时七刻。
谢清池抬起被刺的满是鲜血的手,将鲜血涂抹在了午时七刻的那条刻度线。
鲜血染红了刻度线。
谢清池的眼前,一幅时光的画卷开始合拢,然后重新被拼凑。
那是踏入皇宫中的他们,那是经过一面面镜子,当丈菊开始抬起头朝向东方的时候,整个诡异点的时间开始错乱,推迟,皇宫中的镜子开始印刻下的不同时间的他们,每走过一面镜子,就是一个不同的自己,然后在他们不断的搜寻中,一个个自己穿过镜子,来到现实世界。
而随着时光拨动正常,一个个藏在时间缝隙的人一个个消失。
一颗颗的凝灵珠浮现在这片黑暗之地,然后一颗颗的漂浮起来,涌向了坐在丈菊之上的她,没入她的躯体。
更久远的时光铺陈在她的面前。
那是无数个进入这个诡异点的人,那是一个倒下的身影。
那也是曾经大楚末年的民不聊生。
刚进入诡异点时,那所谓的卖儿鬻女,以人为食,都是真的,时光的尽头,卖了女儿的男人光着脚丫走在城门口,抱着背篓里那掺杂了许多石子砂砾的两斗麦子,突然间哭得泣不成声。
他不过是滚滚时光中的一粒尘埃。
他的身影突然像是泡泡一样在阳光下碎裂,变成了一颗凝灵珠,没入了谢清池的躯体。
终于,她看到帘年皇宫中的最后一幕。
十九岁的圣人萧有情,举着火把,点燃了整个皇宫,在熊熊的烈火中,和黑气融为一体,奔向了那缕原始黑气。
他的脑海中的执念是如此强烈。
他漫长时光中都生活在黑暗中,然而他却依然举着一个火把,照亮世人。
他这一生蹉跎隐忍,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还百姓安宁,但是受困在命运中,无能为力,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片土地成为人间炼狱!
他已经听过太多的生不如死,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生不如死,如果一定要有人永远经历这样的生不如死,他希望,那是他自己!
强大的执念伴随着他崩溃的身体让他形成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点,他倒在了丈菊郑
六岁那年之后,他便不再得见光明,他倒下的时候手触碰到丈菊的花朵,在那缕黑气的影响下,让时间错乱。
他和那缕原始黑气相互交织,最后超脱于现实,将那缕可以让整片土地沦陷黑气,锁在了时光的阴差阳错里。
但是现在,时间正在拨正。
谢清池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拨正了时间,那么这缕黑气,将会被放出来,那么,它会出现在哪儿?!
这个模糊的念头一过,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眼戴黑布,身形消瘦,宛如凛冬中悬崖上的一枝白梅。
越冷,越风采动人;越寒,越傲霜斗雪。
萧有情。
“谢谢。”萧有情叹息一声,“我已经困在这里数百年了。”
他“看”向了谢清池,道:“我似乎在你身上感受到阿盛和崔崔的气息。”
谢清池想起那个一直找着妻子的盛公子,还有那个浑身是箭哭着奔跑的身影。
她的心里微微一痛。
萧有情道:“你曾经在某个时间点遇到过他们对吗?他们过得好吗?”
谢清池垂下了眼眸,睫毛微微颤抖,最后开口道:“他们隐居在了一个海边村庄。后来他们拿着珠串回来找你,但是却没有找到,后面,他们一直在找。”
她着从怀里拿出那珠串,递给他。
原来冥冥之中,是要送到他的手里。
萧有情双手接过,摩挲着那珠串,脸上露出笑意:“那就好,我们三人,总不算太苦。这个珠串从来不会救我的命,我不过是来好让崔崔下定决心走。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宝物,虽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现在于我也没什么用,还是你拿去吧。”
他将珠串递给谢清池。
谢清池听到他“我们三人,总不算太苦”,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
萧有情道:“我在这里数百年,除了你,还记得一个人,她,不,准确是她们,是唯一走出这个诡异点的。”
谢清池问:“她是谁?”
萧有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一个果敢聪明的女子,我记不清时间,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你若是出去,应当注意一些,级诡异点再生出来的东西,就算一模一样,但是最终,也会受到黑气的号召,想要将人类之地变为荒芜,况且,那不是一个人。她那样的人,必然在现世,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谢清池看着眼前的男子。
萧有情负手抬起头:“这个诡异点要消失了,我也要消失了。再见了,最后谢谢你。”
他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这一生,足够苦,苦得后世的史书上,都不肯为他多着墨几句。
他们三个人,或许互相成全,但是最后,却谁也没有成全得了。
他的身影终于慢慢淡去,最终变成了漂浮在黑暗中一颗颗碧绿的凝灵珠。
凝灵珠没入谢清池的身体。
谢清池握着那串珠子,轻轻的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
萧有情,再见了。
黑暗在慢慢的褪去,光渐渐地明了。
在整个诡异点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萧有情最后的声音响起。
“我想起来了,她们在对峙的时候互相叫过对方的名字。”
“她姜—皇甫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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