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南来的几位文官齐齐出列,为首的一位翰林院学士拱手道:“陛下,兵部侍郎所言差矣!”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春秋》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我大明乃礼仪之邦,自当以仁德化育四方。占城与安南同是藩属,如同手足,手足相争,当以教诲为先,怎可动辄言兵?”
旁边一位江南籍御史接口道:“学士所言极是。当年太祖定鼎下,便是要息战止戈,让百姓安享太平。如今若为外邦之争兴师动众,粮草转运,兵丁劳顿,受苦的还是我大明子民。这岂不是违了太祖爱民之心?”
又有一位礼部主事上前道:“儒家讲‘中庸之道’,过刚则易折。安南虽有不是,终究是受我大明册封的属国,若贸然出兵,恐寒了其他藩国之心。不如再遣能言善辩之臣前往调停,晓之以大义,动之以情理,安南必能悔悟。”
几位文官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引经据典,不离“仁德”“教化”之。
那翰林院学士又道:“陛下,自古穷兵黩武未有不亡者。我大明初定,当以民生为要,劝农桑,兴水利,方能国泰民安。若陷在外邦战事之中,劳民伤财,恐生变数啊。”
他们罢,皆垂首侍立,神色恳切,只盼朱元璋能纳此谏言。
殿中一时又静了下来,只待龙椅上那位开国皇帝发话。
杨宪从班中踏出,抱拳朗声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仁德’,臣不敢苟同!”
他目光扫过那几位江南文官,沉声道:“昔年周室东迁,诸侯坐大,皆因王室失威,一味姑息。楚庄王问鼎中原,若不是齐桓公、晋文公兴兵征伐,震慑四方,周室早已倾覆!”
顿了顿,又道:“安南屡犯占城,视我大明调停如无物,这不是‘远人不服’,是欺我大明可欺!前番放纵,才有今日之祸;今日再纵,他日必成大患!”
“占城纳贡称臣,是我大明藩篱。藩篱破而不护,何以安万国?昔汉武帝征匈奴,唐太宗伐突厥,皆非好战,是为保境安民!若安南吞并占城,再联南掌、暹罗,羽翼丰满之日,必窥我云南。届时再动兵,耗费何止今日十倍?”
杨宪声音愈发洪亮:“史书记载,‘以战止战,方为大义’。今日出兵,非为穷兵黩武,是为敲山震虎,保南疆百年无虞!望陛下圣断!”
罢,他躬身而立,神色坚毅。
殿中武将听了,纷纷颔首,似有赞同之意。
朱元璋目光转向阶下的朱标,沉声道:“标儿,你怎么看?”
朱标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杨宪所言有理,当出兵。”
他略一沉吟,朗声道:“《尚书》有云:‘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 仁德固是治国之本,然无威辅之,便成姑息。安南屡违王命,如《左传》中所述‘多行不义必自悲,若不施以惩戒,便是养痈遗患。”
“占城为我藩属,正如《周礼》所载‘诸侯守其封疆,子讨其不臣’。今藩属有难,子若坐视,何以立威于四海?前汉时,南越王赵佗称帝,文帝先以德招,然其仍桀骜,至武帝时发兵征讨,方使岭南安靖百年。可见,柔不能制刚,仁需有威护。”
朱标抬眼看向朱元璋,续道:“儿臣以为,出兵非为嗜杀,是为‘止戈’。如《司马法》所言‘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此番出兵,一则护占城,二则惩安南,三则令诸藩知晓大明号令严明,不敢妄动。如此,南疆方可长治久安。”
罢,他垂手侍立,神色沉稳。
朱元璋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微微颔首,似是认可了这番话。
江南那几位文官见朱标也力主出兵,脸上皆露急色。
为首的翰林院学士悄悄朝户部尚书那边递了个眼色,其余几人也纷纷望去,盼着他能出列句话。
他们打的主意分明:打仗最耗钱粮,若户部能以国库不支为由劝阻,这事或可还有转圜。
那户部尚书何等精明,早已看穿这层心思。
他在原地站得笔直,眼皮都没抬一下。
心里暗自盘算:如今洪武爷治下,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各地粮仓堆满,府库铜钱串子都快放不下了,国库丰饶得很。这点边事用兵,哪会伤着根本?
再者,陛下看这局势,分明有出兵之意,太子也附议,这时候跳出来财政吃紧,不是摆明了跟陛下唱反调?
前些年那些触了霉头的,哪个不是因为揣错了圣意?
江南文官们望了半晌,见户部尚书纹丝不动,活像块石头,知道这招是行不通了。
一个个只得悻悻收回目光,殿内一时又静了,只等着朱元璋拍板。
朱元璋在龙椅上坐得笔直,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见再无异议,便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众卿所言,朕已尽知。安南屡犯藩属,视大明王法如无物,若再姑息,必养虎为患。”
他顿了顿,朗声道:“传朕旨意,出兵安南!”
殿内群臣闻声,齐齐躬身应道:“臣等遵旨!”
朱元璋又道:“云南镇守沐英,久在边地,熟稔军务,且与安南地界相近。着令沐英挂帅,点齐云南都司兵马,即刻整备,择日开拔,务要痛惩安南,护我藩属,扬我大明国威!”
“另有,着礼部速拟文书,晓谕安南国王,若识时务,即刻罢兵谢罪,否则兵一到,玉石俱焚!”
旨意一下,殿内再无杂音。
那占城使者在旁听得真切,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大明子!谢陛下圣恩!”
朱元璋摆摆手,道:“退朝吧。各部门依旨行事,不得有误。”
群臣再拜,依次退出奉殿。
一场关乎南疆的决议,就此定下。
就在沐英接令整军的同时,兵部一道调令快马驰往福建。
那文书盖着鲜红的兵部大印,一路无阻,直送福建水师营郑
营内将官接了文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得分明:着福建水师即刻整备舰船,点选精锐兵士,下南洋往安南海岸,与云南沐英所部形成夹击之势,共讨安南。另,命李文忠为水师都督,总领水师一应军务,务必与陆路兵马协同作战,不得有误。
李文忠彼时正在福建巡查海防,接到调令,不敢耽搁,当即赶回水师大营。
他召集副将、校尉等一众将官,传令道:“朝廷有旨,我等需率水师下南洋,配合云南沐将军征讨安南。各部即刻检修战船,备足粮草军械,三日内务必拔锚起航!”
众将官听令,齐声应道:“末将遵令!”
一时之间,福建水师营内忙了起来。
工匠们敲打着船板,修补缝隙;兵士们搬运着弓箭、火铳,堆满船舱;伙夫们支起大锅,蒸米备粮。
海港内,数十艘战船依次排开,帆樯林立,只待都督一声令下,便要扬帆南下,往那南洋海域而去。
这水陆两道兵马,一从云南陆路进发,一从福建水师南下,皆是为了征讨安南。
两道指令,遥相呼应,大明的兵锋,已然指向那不安分的南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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