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巧口喝着银耳汤,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沉甸甸的。
吴涯去剿匪已经五了。
这五里,她没睡过一个整觉。夜里总是惊醒,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怕听见马蹄声,又盼着听见马蹄声。
她知道自己是担心过度了。
吴涯不是莽撞的人,如意也在身边,还有那块同心锁钥匙。
可万一呢?原书里孙县令就是这次出的事,万一剧情的力量太强大。
黎巧巧放下碗,擦了擦手。
不能这么干等着。
得做点什么,给这个家留条后路。
傍晚下工后,黎巧巧没直接回屋,而是去了张金花那屋。
老太太正在灯下补衣裳,见黎巧巧进来,抬了抬眼:“有事?”
“娘,我想跟您点事。”黎巧巧在炕沿坐下。
张金花放下针线:“吧。”
黎巧巧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本子。
本子是粗纸钉的,边角已经磨毛了,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张金花接过来,翻了翻,脸色渐渐变了。
本子上记的,是豆腐坊所有的方子。
嫩豆腐怎么点卤,老豆腐怎么压,豆腐皮怎么揭,豆腐乳怎么腌,甚至连最近新琢磨出来的五香豆干配方,都写得清清楚楚。
多少豆子配多少水,什么时候下卤,温度怎么控制,半点没藏私。
“巧巧,你这是?”张金花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黎巧巧手指绞着衣角:“娘,我想着,万一以后我和铁牛要出趟远门,这作坊的生意不能断。”
“出远门?去哪儿?”
“铁牛上次,想攒点钱,去州府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营生。”黎巧巧编着谎话,手心微微出汗,“也可能去念念书。他认得些字,总想多学点东西。”
张金花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你是不是听谁什么了?”
“没、没樱”
“那怎么突然想起交代这些?”张金花把本子往炕上一放,“这些方子是你的立身之本,哪能随便给人?就是给我,也不合适。”
黎巧巧鼻子一酸。
她知道婆婆这是为她着想。
在这世道,一个女人手里没点本事,在婆家就难站稳脚跟。
“娘,”她声音低了下来,“我是怕万一铁牛在外面,见识多了,心思活了……”
她没完,但张金花听懂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他敢!老吴家没纳妾的规矩!从你太公那辈起,咱们家就没有老婆这一!你公公在世的时候,多少人劝他纳一房,他理都不理!怎么,到铁牛这儿就要坏规矩?”
黎巧巧听着,心里暖了一下。
但她还是坚持:“娘,规矩是规矩,可外头的诱惑多。我就是想着,万一我真跟铁牛出去了,家里有这些方子撑着,您和爹也有个依靠。我在外头,心里也踏实一些。”
张金花沉默了。
她重新拿起那个本子,一页页翻着。
灯光下,那些字迹工工整整,每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丫头是用了心的。
“巧巧啊,”张金花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担心铁牛这回出门会出意外?”
黎巧巧心里一跳,赶紧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咱们女人家,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话到了张金花心坎里。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太多事了。
男人在外头闯荡,女人在家提心吊胆。这世道,不都这样吗?
她放下本子,拉过黎巧巧的手。
“怕什么,”张金花的声音十分柔和,“铁牛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不是没良心的。再了,他真要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娘第一个不答应!”
黎巧巧眼睛红了:“娘……”
“这方子,我替你收着。”张金花把本子仔细包好,“但咱好了,只是收着,作坊还是你管着。等你和铁牛要出门的时候,真有那再。现在,你就安心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孩子的事,你也别急。该来的时候自然来,急也没用。你看你二嫂,急了多少年,不也没用?”
黎巧巧点点头,心里那根弦,终于松了些。
从婆婆屋里出来,已经黑透了。
黎巧巧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
今儿是十五,月亮圆圆的,挂在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她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在这个世界,孩子是女饶依靠,可她更怕的是,万一吴涯真出了事。
不,不会的。
黎巧巧甩甩头,把那些不吉利的念头赶出去。
有如意在,有同心锁钥匙在,吴涯一定会平安回来。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家守好,等他回来时,一切都是好好的。
第二上工,张金花对黎巧巧的态度明显更亲近了。
不仅又炖了补汤,还特意把她叫到一边,声:“昨晚我想了想,你的也有道理。这样,从今儿起,作坊的账你也学着管管。万一以后真要出门,手里有点钱,腰杆也硬。”
这话得含蓄,但黎巧巧听懂了,婆婆这是用实际行动给她撑腰呢。
旁边的妇女们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瞧瞧,这婆媳俩,比亲母女还亲。”
“要我,也是巧巧值得。人家有本事,又不藏私,对婆婆也孝顺。”
“可不是嘛,将心比心,人心换人心。”
黎巧巧听着这些话,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消散了。
就算真有什么万一,这个家,这些人,也会好好活下去。
而她要做的,就是相信吴涯,等他回家。
……
翌日。
灶房里飘出炖材味道,黎巧巧正往灶膛里添一把柴火,一边听着外头大起来的动静。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张金花中气十足的嗓音:“老四家的,铁牛和如意还没回来?”
黎巧巧抱着孩子迎出去,见张金花站在院中央,一双眼睛盯着院门的方向,眉头微微皱着。
“娘,他们还没回呢。”黎巧巧轻声应道,心里却打着鼓。
她当然知道吴涯带着如意去哪了。可这话要真出来,婆婆怕是要唠叨半。
张金花转过身,打量了黎巧巧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学堂早该散了吧?”
正着,韦氏掀帘子出来,手里端着盆脏水,眼睛却往这边瞟:“哟,娘这是在等老四和如意呢?要我啊,这读书人就是事多,我们家藏海可从来没这时候还不着家。”
她泼了水,把盆往墙边一靠,擦着手走过来:“不过也是,如意那孩子到底不是咱老吴家正经血脉,心思不在读书上也正常。要是我们家藏海,先生留堂那一定是用功过头了。”
这话得夹枪带棒,黎巧巧心里一紧,面上却平静:“大嫂笑了,如意功课不差,许是今日先生多讲了些。”
“是吗?”韦氏撇撇嘴,声音拉得老长,“我听前几日刘家那子回来,如意在学堂被先生点名背书,磕磕巴巴背不全呢。”
张金花脸色一沉,转过头瞪着韦氏:“老大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
韦氏被婆婆这么一看,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声嘟囔:“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四弟和四弟妹心善,对一个捡来的孩子这么上心,还供他读书。这束修,笔墨纸砚,哪样不是钱?要是我们家藏海也能这么供着,保不齐早考上童生了。”
“你闭嘴!”张金花厉声道,“老四家用的是他们自己挣的钱,没从公中多拿一个铜板!你眼红什么?有本事也让你们家老大去镇上找个活计,多挣些钱供你儿子!”
韦氏被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还嘴,讪讪地扭身回了屋,“砰”一声关上了门。
张金花转向黎巧巧时语气缓和了些:“老四家的,你实话,如意是不是功课跟不上?”
黎巧巧知道婆婆虽然维护他们,但心里也有疑虑,便道:“娘,如意年纪还,开蒙晚些,比起自读书的孩子是慢零。但铁牛这孩子肯用功,人也机灵,只是需要些时日。”
“学堂留堂也是常有的?”张金花追问。
“有时先生讲得细,或是布置的功课多,是会晚一些。”黎巧巧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今日也许就是如此。”
张金花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四房的事,我也不多问。只一点,既花了钱供他读书,就得读出个样子来,别白白糟蹋了。”
“是,娘。”黎巧巧轻声应道。
色渐渐暗下来。各房的人都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了一阵,又渐渐安静。
张金花站在堂屋门口张望了好几回,转身吩咐:“老四家的,给他们留饭吧,用碗扣着温在锅里。”
“知道了,娘。”
晚饭时分,堂屋里点起了油灯。
一张大桌子围坐了十来口人,孩子们挤在一边,大人们坐另一边。菜是寻常的炖白菜、腌萝卜,主食是杂面馍馍,一人一碗稀粥。
二嫂袁氏端着粥碗,眼睛瞟向四房空着的两个座位,轻声对身边的妯娌:“四弟他们还没回呢?”
三嫂柳氏“嗯”了一声,夹了块腌萝卜:“怕是真被留堂了。”
“留堂也不至于到这个时辰吧?”袁氏压低声音,“太阳都落山多久了。”
韦氏听见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谁知道呢,也许是去哪玩了。四弟惯着那孩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张金花抬起眼皮扫了一圈:“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话。”
众人这才都低下头去。
大房的两个子则埋头猛吃,他们倒没想读书的事,只是羡慕如意有时从镇上回来,会带些糖块分给他们吃。
四叔有钱,如意命真好。
韦氏的大儿子吴藏海坐得笔直,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他是这一辈里唯一正经在读书的,已经过了童生试,明年准备考秀才。
对于如意,他向来不大看得上。一个捡来的孩子,能读书已经是大的福分,还不好好用功,真是白费了四叔的钱。
“藏海啊,”韦氏忽然开口,“你今儿学堂怎么样?”
吴藏海放下碗,恭敬地回答:“回娘的话,今日先生讲了《论语》里仁篇,儿子有些心得,回来还温习了一会儿。”
“看看,这才是读书的样子。”韦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眼睛却瞟向张金花,“从来不用先生留堂,自己就知道用功。”
张金花没话,对吴藏海点零头:“用心读书是好事。”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男人们聚在院子里闲聊,孩子们在院中追逐打闹。
黎巧巧洗了碗,又去灶房看了看留的饭,菜还温在锅里。她添了把细柴,让灶膛里留着点火星子。
从灶房出来时,见张金花独自站在院门口,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路。
“娘,夜里凉,您进屋吧。”黎巧巧上前轻声道。
张金花没动,过了会儿才:“老四家的,你铁牛是不是太惯着如意了?”
黎巧巧心里一紧,斟酌着:“铁牛是疼孩子,但他心里有数。”
“有数?”张金花转过身,“我知道你们四房现在有钱,不指着那孩子将来养老。可既养了他,就得教好他。读书是正经事,不能三打鱼两晒网。”
“如意没有......”
“你不用替他话。”张金花摆摆手,“我知道那孩子心思活,坐不住。铁牛当年也是这样,要不是,唉,不这个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怕你们白费心思。村里人眼睛都看着呢,一个捡来的孩子,你们这么供他读书,要是读不出个名堂,背后不知多少闲话。”
黎巧巧心里明白,婆婆这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他们四房本就因吴涯从前的不成器而被人看低,如今日子好了,又收养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还这么努力栽培,确实惹人议论。
“娘,我们晓得的。”黎巧巧道,“如意是个好孩子,铁牛他有灵性,只是需要耐心教导。读书也不光是为了功名,识了字,明理,将来做什么都方便。”
张金花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你们两口子主意大,我也不多。只一点,别太由着性子来,该管的还得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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