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萧瓷那破败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院。他挺拔的背影第一次显出了几分仓促和僵硬,耳边反复回响着萧瓷那些泣血般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绪不宁。
“……在你,在嫡母,在这府中许多人眼里,我萧瓷的存在本身,不就是原罪吗?”
“……你可曾自己去查证过一次?你可曾想过,我或许也是被冤枉的?我母亲或许也是被冤枉的?!”
“萧景珩!你这般偏听偏信、是非不分,也配做这国公府的世子吗?!”
“配吗?”萧景珩猛地停在抄手游廊下,一拳砸在身旁的红漆柱子上,手背瞬间泛红。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一直以来,他坚信自己恪守规矩,维护家族利益,一切言行皆出于公心。可萧瓷的话,却像一把最精准的匕首,挑开了他看似坚固的信念外壳,露出了里面可能早已存在的偏颇与……不堪。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是,他厌恶萧瓷,很大程度上源于母亲沈氏常年累月的叹息和暗示,源于对那个据以色侍人、搅得家宅不宁的林姨娘的鄙夷。他从未想过要去查证林氏的过去,仿佛认定她的不堪是理所当然。而对这个妹妹,他更是从未给予过一丝一毫的耐心和关注,默认了她的怯懦和不堪,甚至觉得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国公府门风的玷污。
可方才那个眼神清亮、言辞锋利、即使浑身带刺也难掩那份倔强生机的女子,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眼神浑浊的萧瓷吗?
如果……如果母亲的并非全部真相呢?
如果那份关于林家附逆案的陈旧卷宗,真的另有隐情呢?
那他这些年对萧瓷的冷漠和苛责,又算什么?
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自我怀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萧景珩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是世子,肩负着国公府的未来,绝不能因几句辩驳而动摇。
“萧石。”他低声唤道。
阴影处,他的心腹随从无声无息地出现:“世子。”
“加派人手,盯紧三姐的院子。她见了什么人,了什么话,尤其是与外界的接触,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萧景珩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硬,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绝对的厌恶,多了几分探究的凝重,“另外,再去查……不,不必了。”
他原本想让人再去细查林家旧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事牵连甚广,父亲态度暧昧,贸然深查恐生事端。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
“留意府中关于三姐及其生母的所有流言,查清源头。”他改了命令,目光锐利,“特别是从夫人和表姐院里传出来的话。”
萧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垂首领命:“是。”
萧景珩挥挥手让他退下,独自立在廊下,望着萧瓷院落的方向,目光复杂难辨。这个三妹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她的变化,究竟是真的忍辱负重,还是……别有隐情?
……
院内,萧瓷在萧景珩离开后,挺得笔直的脊梁微微松弛下来,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与萧景珩的正面对抗,耗心耗力,不亚于应对一场阴谋。她走到石桌边坐下,指尖冰凉。
方才的爆发,三分是真委屈,七分却是策略。她必须打乱萧景珩的步调,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让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沈氏。看来,效果似乎不错。
只是,“林家附逆案”……萧瓷蹙紧眉头。原主记忆里关于生母的讯息极少且模糊,这所谓的附逆案更是闻所未闻。谢流云的警告,萧景珩的质问,都指向这个谜团。这或许是解开原主身世之谜,也是沈氏死死打压她的关键。
正沉思间,丫鬟白月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热茶过来:“姐,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刚才……刚才您吓死奴婢了。”她声音还带着点颤,显然被方才那阵仗惊得不轻。
萧瓷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看着白月仍带着惊惧的脸,放缓了声音:“别怕。以后,我们可能更需要胆量。”
话音刚落,院门外便传来了动静。竟是老国公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亲自来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三姐,老公爷醒了,听您身子大好了,精神头不错,让您过去话呢。”
萧瓷心中一动。老国公自从秋猎时被她用现代急救法和后续调养方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对她这个孙女便多了几分真心的关牵这个时候唤她,绝不会只是闲聊。
她立刻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有劳妈妈带路。”又低声对白月吩咐,“看好院子。”
再次踏入老国公萧震静养的荣禧堂,药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宁神的檀香。老国公半靠在榻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却矍铄有光,见到萧瓷,脸上便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瓷丫头来了,快过来坐。”
“祖父。”萧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您今日气色好多了。”
“托福,托福,要不是你这丫头,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在围场了。”老国公挥挥手,让左右退下,只留一个心腹老仆在门口守着。他仔细打量了萧瓷几眼,点点头:“嗯,眼神清亮,脊梁挺直,是好多了。不像以前,总低着头,看着就憋屈。”
萧瓷微微一笑:“以前是孙女不懂事。”
“不是你不懂事,是这府里的风水,就没想让你懂好事。”老国公哼了一声,话语里的意味颇深。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方才景珩去找你了?”
萧瓷心中了然,府里果然没什么能瞒过这位老祖宗的眼睛。她坦然点头:“是,兄长询问了一些关于我生母的事情。”
老国公沉默了片刻,浑浊却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林家的事,是笔糊涂账。你莫要多想,也莫要多问,眼下不是时候。你只需记住,你是我镇国公府的姑娘,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这就够了。”
这话像是安慰,却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承认和保护。萧瓷乖巧应道:“孙女明白。”
“明白就好。”老国公从枕边摸出一个锦盒,递给萧瓷,“过几日太后寿宴,你既然得了帖子,就去见见世面。这个拿着,到时候戴着,别让人瞧了咱们国公府的姑娘。”
萧瓷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羊脂玉簪,簪头雕刻着简约却极为精致的缠枝莲纹,玉质温润,油性十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不仅是赏赐,更是一种身份的认可和象征。
“多谢祖父。”萧瓷没有推辞,这份心意她必须领。
“宫里不比家里,规矩大,心眼多的人更多。”老国公提点道,“少,多看,多听。不该凑的热闹别凑,不该碰的东西别碰。有人招惹你,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别怕,万事有祖父在呢。”
最后一句,得缓慢却极有分量。萧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的府邸里,这位老饶维护显得如此珍贵。
“孙女谨记祖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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