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萧瓷正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索着谢流云那“心”二字和沈清漪突如其来的“友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她侧脸沉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锐利。方才沈清漪的大丫鬟送来云锦时,那闪烁的眼神和过分热络的态度,都让她心中的警铃大作。
“三姐,世子爷来了!”丫鬟有些慌张地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瓷抬眼,便见萧景珩一身墨色锦袍,带着一身冷冽的寒气闯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锁定了她,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怀疑,甚至还有一丝……被挑战权威的愠怒。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兄长突然驾临,不知有何指教?”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萧景珩挥退了下人,院中只剩他们二人。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开门见山,声音冷硬:“我问你,你生母林氏,究竟是什么人?”
萧瓷心中猛地一凛。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沈氏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谢流云的警告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她指尖微微蜷缩,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触及伤疤的哀戚:“兄长何出此言?我母亲……不过是个苦命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人?”萧景珩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只听她身份不明,行为不端!今日我且问你,她是否与当年的‘林家附逆案’有关?!”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紧紧盯着萧瓷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期待看到慌乱、恐惧,或者被戳穿秘密的震惊。
然而,他没有等到。
萧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害怕,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林家附逆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萧景珩的心上,“兄长今日前来,是已经查到了确凿证据,要来给我这个‘逆党余孽’定罪的吗?”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萧景珩的意料。没有否认,没有狡辩,反而是一种近乎破罐破破摔的尖锐反问。这让他积蓄的质问的气势为之一滞。
“你!”萧景珩语塞,随即恼羞成怒,“你休要胡搅蛮缠!我只问你,是或不是!”
“我若是,兄长是否立刻就要将我捆了送去衙门?我若不是,兄长又可会相信?”萧瓷向前迈了一步,明明身高不及他,此刻那挺直的脊梁和清亮无畏的眼神,却仿佛在气势上与他分庭抗礼,“兄长心中既已认定了我的罪,又何须多此一问?在你,在嫡母,在这府中许多人眼里,我萧瓷的存在本身,不就是原罪吗?”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颤音,字字句句,像是浸透了血泪的冰锥,狠狠刺向萧景珩。
“从到大,我谨慎微,活得不如嫡母身边的一条狗!我稍有行差踏错,便是无尽的责罚磋磨!我病重垂死,可有人来看过一眼?我受尽屈辱,可有人为我过一句公道话?”
“没有!只因我的生母是林婉卿!所以我就活该被作践,活该被怀疑,活该永远低人一等!如今,我侥幸救了祖父,日子稍有好转,你们便坐不住了是吗?先是嫡母和表姐的算计不成,现在,连兄长都要亲自出马,要给我扣上这‘逆党之后’的滔罪名,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吗?!”
萧瓷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肯落下。那强忍的委屈、愤怒和不平,比嚎啕大哭更具冲击力。
“你胡些什么!”萧景珩被她一连串的控诉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反驳,“我何时……”
“何时?”萧瓷打断他,笑声凄厉,“兄长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何时把我当作过你的妹妹?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除了厌恶和鄙夷,还有什么?嫡母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可曾自己去查证过一次?你可曾想过,我或许也是被冤枉的?我母亲或许也是被冤枉的?!”
“你口口声声维护家族声誉,恪守礼法规矩,可你所谓的规矩,就是纵容嫡母苛待庶妹,就是不同青红皂白便来兴师问罪吗?!萧景珩!你这般偏听偏信、是非不分,也配做这国公府的世子吗?!”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萧景珩耳边。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配吗?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一直以来坚固的认知堡垒。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沈氏温柔话语下的暗示,沈清漪楚楚可怜的哭诉,下人们对三姐遭遇的窃窃私语,以及……眼前萧瓷这双燃着熊熊怒火、却清澈见底、写满不屈的眼睛。
他一直坚信自己公正严明,维护的是家法规矩。可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或许真的从未试图去了解过这个妹妹,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信任和公平。他的厌恶,很大程度上,源于嫡母常年累月的灌输和对那个所谓“狐媚”生母的偏见。
如果……如果嫡母的并非全部真相呢?
如果那份模糊的卷宗,真的暗示着某种冤情呢?
那他这些年对萧瓷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巨大的冲击和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让萧景珩哑口无言。他怔怔地看着萧瓷,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肩膀,看着她眼中那不肯落下的泪,一时间,竟一个字也不出来。那些准备好的斥责、逼问,全都哽在喉咙里,化作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滞涩福
院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更衬得这份沉默令人窒息。
萧瓷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看着他眼中首次出现的茫然和动摇,心头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低沉而疲惫:
“兄长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请回吧。我累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的孤寂和倔强。
萧景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他深深地看了萧瓷的背影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未散的疑虑,有被打乱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裂开的缝隙。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大步离开了这座院。
直到走出很远,萧瓷那些泣血般的控诉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字字诛心。
而另一边,废旧库房内,沈清漪看着婆子翻出的几件看似普通、却可能大做文章的旧衣和一本空白的旧账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毒计,正按计划一步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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