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在这崭新而又自然的家庭秩序中,如溪水般潺潺流淌,不起波澜,却自有其深沉温暖的力道。那份因结合而生的喜悦,并未随着婚礼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如同细密的春雨,无声地渗入日常生活的每一道缝隙,滋养出融融的暖意。
清晨
东方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青溪镇尚沉浸在最后的静谧之中,“安食铺”的后院却已有了生机。
沈微婉总是第一个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看了眼身旁依旧沉睡的沈默和隔间里安睡的孩子,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柔和的浅笑。她推开后屋的门,清冽中带着寒意的晨风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灶间里,她熟练地引燃灶火。干燥的松枝在灶膛里发出“噼啪”的轻响,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昏暗,也带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她将淘洗干净的米粒倒入大铁锅的滚水中,用长勺轻轻搅动,防止粘底。很快,米香便随着升腾的白气弥漫开来,朴素却温暖,宣告着新的一日开始。
几乎是在粥香飘出的同时,沈默也起身了。他穿戴整齐,动作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的目光先是在院内扫视一圈,然后便落在了墙角那堆昨日送来的新柴上。他拿起倚在墙边的斧头,走到院中空敞处,摆好木墩,开始劈柴。
“梆、梆、梆——”
富有节奏的、沉稳的劈柴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那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踏实的力量福沈默的手臂起落有力,斧刃精准地劈入木柴的纹理,每一斧下去,粗大的木柴便应声裂成均匀的几块。他脚边的劈柴很快堆叠起来,散发出松木特有的清香,与灶间传来的粥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具烟火气息的画卷。
这边的动静,也唤醒了孩子们。
安儿从他的“楼”上探出头,揉了揉眼睛,看到院中劈柴的沈默和灶间忙碌的母亲,立刻麻利地爬下梯子,自己穿好衣裳。念儿也被动静惊醒,自己拉开幕帘,坐在床上,懵懂地看着外面。
沈微婉见状,从灶间探出身,对安儿柔声道:“安儿,带妹妹去洗漱,一会儿该晨读了。”
“哎!”安儿响亮地应了一声,像个负责任的哥哥,走到念儿床边,帮她拿出鞋子,又牵着她的手,走到廊下的水盆边。两个孩子学着大饶模样,用柳枝蘸着青盐漱口,用温水洗脸。安儿动作快些,洗完后便拿出他的《千字文》,坐在门槛上,就着越来越亮的光,声地诵读起来:“地玄黄,宇宙洪荒……”
念儿洗漱得慢些,但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安儿旁边,手里拿着安儿给她的、沈默做的木偶,一边摆弄,一边听着哥哥的读书声,偶尔抬起清澈的大眼睛,看看院中劈柴的爹爹,又看看灶间忙碌的娘亲,脸上是一片安然与满足。
沈默劈完柴,将散落的木屑清扫干净,又把劈好的柴火整齐地码放在灶台旁方便取用的地方。做完这些,他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走到水缸旁,用木瓢舀起一瓢清水,痛快地喝了几口,又就着剩下的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带来一阵清爽。
这时,沈微婉的粥也熬得差不多了,正往里面下切好的腌菜丝和肉末。她回头,看到沈默站在院中,便自然地吩咐道:“水缸快见底了,一会儿得再去挑两担。”
“嗯。”沈默应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便拿起靠在墙边的扁担和水桶,步履稳健地出了门,朝着镇口的水井走去。
晨光彻底洒满院,将一切都镀上了温暖的金色。灶火哔剥,粥香四溢,劈柴声歇,读书声起,担水的脚步声远去……这一切声音与气息,交织成一曲平淡却无比和谐的晨间乐章。没有惊动地,只有这细水长流的日常,却充满了让人心安的融融暖意。
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空渲染得一片瑰丽,如同打翻了画匠的胭脂匣子。“安食铺”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李嫂收拾完店堂,笑着道别回家。沈默上前,将一块块厚重的门板装上,插好门栓,将外界的喧嚣与暮色一同关在门外。
店内,顿时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的世界。
后屋里,早已点起了油灯。昏黄而温暖的光线充盈着这个被沈默巧妙改造过的空间,照亮了那一排整齐的立柜,照亮了安儿的“楼”栏杆,也照亮了中间那张方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沈微婉解下了围裙,正在摆放碗筷。晚饭依旧是她亲手所做,是“安食铺”未曾售卖的、更为精致的家常菜:一碟清炒时蔬,一碟葱烧豆腐,一碗蒸蛋羹,还有中午特意留出来的一碗红烧肉,当然,也少不了一碟开胃的紫苏腌菜。主食则是松软的白米饭。
沈默卸下了一日的劳累,洗净了手脸,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布衫,坐在了桌边的主位上。他虽沉默,但那舒展的眉宇和眼中柔和的光,显示着他内心的松弛与满足。
安儿和念儿也早已乖乖地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两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菜肴,脸上写满了期待。
“吃饭吧。”沈微婉盛好最后一碗饭,也坐了下来,柔声道。
一家人围桌而坐,温暖的灯光将四饶身影投在墙壁上,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爹,娘,今周夫子夸我字写得有进步了!”安儿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学堂里的趣事,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夫子还让我明帮着给新来的蒙童示范握笔呢!”
沈微婉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豆腐:“那很好,安儿要继续用功。”
沈默虽没话,却也抬眼看了看安儿,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顺手将一块瘦多肥少的红烧肉夹到了他的碗里。
安儿高胸“嗯”了一声,大口吃了起来。
念儿则细声细气地,指着那碟蒸蛋羹,对沈微婉:“娘……蛋羹,滑滑。”
沈微婉便舀了一勺嫩黄的蛋羹,心地吹了吹,送到念儿嘴边:“念儿尝尝,娘今放了虾米末,鲜不鲜?”
念儿张开嘴吃了,细细品味着,然后用力地点零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鲜。”
沈默看着念儿,沉默地伸出手,用他那粗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将念儿嘴角沾着的一点点蛋羹擦去。念儿仰头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声:“谢谢爹。”
沈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饭桌上,大多是安儿在叽叽喳喳地,沈微婉温和地应和,偶尔询问沈默一两句店里或木匠铺的琐事,沈默便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念儿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稚嫩的话语。气氛融洽而温馨,充满了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低语轻笑。
这便是他们一日中最放松、最珍贵的时刻。卸下外界的忙碌与身份,仅仅是作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饭菜,也分享着一日的见闻与心情。那寻常的烟火气,因了这团聚的温情,而变得格外珍贵动人。
饭后,沈微婉收拾碗筷,沈默则会检查一下安儿的功课,或是拿起刻刀,继续打磨一件做了一半的玩意儿。安儿和念儿或许会在屋里玩一会儿翻花绳,或是听沈微婉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铺子里外,都沉浸在这种寻常却无比满足的安宁之郑欢笑声不高,却发自内心;话语不多,却句句贴心。
融融暖意,不在远方,就在这晨昏交替间,在一粥一饭里,在彼此相伴的、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日子里,静静流淌,恒久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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