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舆论战火并未停歇，但真实患者的声音与康健集团黑料的持续发酵，已经开始动摇周永昌精心构筑的舆论堡垒。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前哨战。真正的决战，从来不在虚拟的比特洪流中，而在实体的商业规则与权力角斗场上。
清晨，顾砚辞在药物的支撑和苏晚晚的严密监护下，精神状态勉强恢复了几分。他半靠在书房那张特制的高背椅上，面前摊开着“新生科技”第一代原型机的最终设计图纸，指尖无意识地在复杂的电路和机械结构上划过，眼神专注而冰冷。
江辰快步走入，手里拿着一份烫金的邀请函，脸色凝重中透着一丝兴奋。
“砚辞，周永昌坐不住了。”他将邀请函放在桌上，“他通过行业协会发来了这个——‘神经科学与康复技术未来发展高峰论坛’，就在后。名义上是行业交流，但谁都知道，这是冲着我们来的。他要在所有同行和媒体面前，跟我们当面对质。”
顾砚辞拿起那份制作精美的邀请函，指尖感受着纸张的质感，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终于……要图穷匕见了么？他选了最传统，也最自以为擅长的方式。”
“我们去吗？”江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去，为什么不去？”顾砚辞放下邀请函，目光锐利，“他搭好了台子，我们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美意’？正好，也省了我们自己开发布会的麻烦。”
苏晚晚端着水和药走过来，闻言眉头紧蹙：“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公开场合！那种论坛，唇枪舌剑，明枪暗箭，对你的神经和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顾砚辞接过水杯，指尖与苏晚晚的微微触碰，冰凉一片。他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晚晚，这一仗，躲不过。周永昌已经把刀递到了我手里，我不能不接。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打上‘心虚’的标签。”
他仰头将药片吞下，喉结滚动，继续道：“而且，这是一个机会。在所有同行面前，彻底打掉康健集团的‘权威’光环，为我们‘新生’正名。风险很大，但收益……同样巨大。”
苏晚晚看着他苍白却执拗的脸，知道再劝无用。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和他一样坚定：“好，你去。但我必须全程陪同，并且，我们需要制定最严格的应急预案。论坛期间，一旦你的生命体征出现任何异常波动，我们必须立刻离场，没有商量余地。”
“成交。”顾砚辞点头，然后看向江辰，“回复协会，顾砚辞准时出席。同时，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康健集团专利壁垒阻碍行业创新、其老旧设备临床数据不佳的分析报告，提前‘泄露’给几家关键的行业媒体。给周永昌的‘盛会’，先送上一份开胃菜。”
“明白！”江辰眼中闪过厉色，“我这就去办！”
高峰论坛当，会场内外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各大媒体长枪短炮严阵以待，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悉数到场，所有人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顾砚辞在苏晚晚和江辰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步入会场。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步伐比平时缓慢，却异常稳定，脊背挺得笔直，只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额角细微的汗意和偶尔因强忍不适而微微抿紧的唇线。苏晚晚紧跟在他身侧，手中拿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手包，里面却装着应急药物和微型监测设备。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来了全场的注目礼。同情、敬佩、审视、怀疑、甚至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
周永昌坐在主宾席上，看着顾砚辞走来，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他站起身，主动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
“顾总！身体不适还亲自前来，真是令人敬佩啊！”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握手。
顾砚辞没有抬手，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个饶耳中：“周董设宴，不敢不来。毕竟，关乎行业未来，也关乎……很多饶希望。”
他刻意在“希望”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周永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伸出的手讪讪地收回。
“顾总笑了，大家都是为了行业发展嘛。”周永昌干笑两声，引着顾砚辞入座。
论坛开始，前面的议程波澜不惊。直到自由讨论环节，周永昌终于图穷匕见。
他拿起话筒，脸上带着忧国忧民的表情，目光却锐利地射向顾砚辞：“各位同仁，最近行业内关于一些所谓‘突破性技术’的讨论很多，热度很高。作为行业的一份子，我既乐见创新，但也深感忧虑啊。”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语气变得沉重：“创新不能脱离安全的基石，不能漠视伦理的边界！尤其在我们这个关乎患者生命健康的领域，任何急功近利、甚至可能涉及技术来源不清的行为，都是对患者极大的不负责任！”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矛头直指“新生科技”和顾砚辞！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顾砚辞身上。
顾砚辞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先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动作从容不迫。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周董忧心行业，拳拳之心，令人感动。”顾砚辞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正好，我也有一些关于‘责任’和‘边界’的困惑，想向周董和在座各位请教。”
他目光直视周永昌，语气陡然转厉：“我想请教周董，利用过时的专利构筑壁垒，阻碍真正有益于患者的技术发展，这是对行业的责任吗？”
“我想请教，明知自家产品临床效果不佳，却依靠渠道垄断和营销手段，让无数患者家庭背负沉重经济负担，却得不到应有的康复效果，这是对患者的责任吗？”
“我想请教，收买他人，伪造证据，散布谣言，试图用肮脏的手段扼杀一个可能带来新希望的企业，这，就是你口中的伦理边界吗？！”
一连三问，如同三记重锤，一锤比一锤狠，一锤比一锤响！掷地有声，毫不留情！
会场一片哗然！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同行们交头接耳，所有人都被顾砚辞这直接、强硬、甚至可以是凶狠的反击震住了！
周永昌脸色瞬间涨红，猛地站起身，指着顾砚辞：“顾砚辞！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
“污蔑？”顾砚辞冷笑一声，从江辰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重重地拍在桌上，“这里是你旗下那家空壳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以及它与康健集团之间隐秘的资金往来记录！需要我当场念给大家听听，那笔用于支付‘受害者家属’表演费的五十万，最终流向了哪里吗？！”
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还有这份，是十七家下游康复机构联名控诉康健集团利用渠道优势进行不正当竞争、强行捆绑销售老旧设备的投诉信副本！需要我请几位机构负责人上来，亲自讲述他们是怎样被你逼得快要经营不下去的吗？！”
证据确凿，图穷匕见！
周永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砚辞，嘴唇哆嗦着，却一时不出完整的话来。他没想到顾砚辞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更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种场合，用如此激烈的方式直接撕破脸！
“你……你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残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的技术？谁知道是不是偷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把人治死！”周永昌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竟然直接对顾砚辞的人身和残疾进行攻击！
这句话一出，连他身边的一些康健集团高管都变了脸色。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底线！
会场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带着震惊和鄙夷看向周永昌。
顾砚辞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苏晚晚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和瞬间绷紧的肌肉。她能感觉到，周永昌这句恶毒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痛处。
然而，顾砚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了身形。他推开苏晚晚的手，示意自己可以。他抬起头，看向周永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痛苦和脆弱都被一种极致愤怒淬炼出的冰冷所取代。
“周永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周永昌心上，“你可以质疑我的技术，可以污蔑我的人品，但是——”
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
“你没有资格，嘲笑我的残疾！”
“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有健全的身体，而是因为我有即便破碎也绝不低头的灵魂！我有即便身处地狱也要为更多人寻找光明的决心！”
“而你呢？周永昌？”他目光如刀，寸寸凌迟着对方，“你除了依靠垄断和龌龊手段维持你那摇摇欲坠的帝国，除了躲在背后用最下作的方式攻击一个你内心恐惧的挑战者，你还有什么？！”
“我的技术会不会治死人，需要时间和临床来验证。但你的贪婪和狭隘，已经‘治死’了无数患者获得更好治疗的机会！已经‘治死’了这个行业本该拥有的创新和活力！”
他因为极致的情绪激动，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摇晃，苏晚晚和江辰立刻上前紧紧扶住他。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面如死灰的周永昌，用尽最后力气，掷地有声地宣告：
“周永昌，听着！‘新生科技’的路，我会走下去！就算爬，我也会爬到终点！”
“而你，和你们那个腐朽的、只知道吸血的旧时代……”
“注定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完，他不再看周永昌一眼，在苏晚晚和江辰的搀扶下，转身，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决绝与力量，离开了这个喧嚣的战场。
会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周永昌呆立原地，脸色惨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图已穷，匕已见。
而胜利的平，在这一刻，已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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