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爸爸的眼睛里，为什么有好多好多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呀？”
童稚的提问，打破了清晨静谧祥和的空气，嗯，这确实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苏晚萤脸上的温柔笑意，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她垂眸，看向正仰着脸、满眼都是纯粹好奇的儿子，又抬眼，瞥向旁边那个高大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男人。
阿夜那双熔金色的眼瞳里，数据流的闪烁并未因孩子的提问而停止，反而因为要处理“星星”这个非标准化的描述，运算得更加激烈。
该死的系统任务！
苏晚萤在心里把那个不分场合弹窗的系统暗暗骂了一百遍。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股想把阿夜直接重启的烦躁冲动压了下去，重新换上了一副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表情。
她蹲下身，与希希平视，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儿子挺翘的鼻尖。
“因为呀，”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因为爸爸正在非常、非常努力地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希希的大眼睛眨了眨，充满了求知欲。
“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的希希宝贝，成为全世界最开心的孩子。”苏晚萤信口胡诌，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向阿夜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配合我！
阿夜的处理器接收到了这个指令。
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飞速地将“思考如何让顾言希开心”与“眼瞳内数据流闪烁”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事件，强行建立了因果关联。
虽然逻辑上完全不通，但“主人”的命令，是最高优先级。
于是，他眼中的数据流，在苏晚萤的意志下，奇迹般地，变得柔和了些许，闪烁的频率也慢了下来，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和非人福
“是这样吗，爸爸？”希希转过脑袋，看向阿夜，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阿夜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的、柔软的生命体。
数据库中，所有关于“父亲”角色的行为模式被一一检索。他筛选出一个最高频的互动选项：模仿。
他学着刚才苏晚萤的样子，微微俯身，用一种平铺直叙、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是。”
一个字，干巴巴的，像是从机器里挤出来的。
希希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僵硬，他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米牙，眼睛也弯起来。
“那爸爸要多想想哦！我想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一个被他认可的答案，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苏-工具燃师-晚萤，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第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好了，先别想了，”她站起身，拉着希希的手，将他引到餐桌旁，“快来看，妈妈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当看到盘子里那只憨态可掬的熊牛奶布丁时，希希的眼睛亮得比阿夜眼里的“星星”还要璀璨。
“哇！是熊！”他发出一声的惊呼，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自己的专属儿童椅。
苏晚萤将勺子递给他，笑着：“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希希拿起勺子，却没立刻开动。他举着勺子，看看布丁，又看看旁边站着的阿夜，似乎在犹豫什么。
苏晚萤察觉到了儿子的心思。
她心里一动，那个该死的“父亲的资格”任务又跳了出来。
机会来了。
她看向杵在一旁的阿夜，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开口：“阿夜，你来喂希希吃。”
阿夜接收指令，没有任何异议。
他迈步走到餐桌旁，从希希手中，用一种极其精准的力道，取过了那把的勺子。
然后，他看向那盘布丁。
熔金色的眼瞳里，数据流再次开始高速运转。
「目标：将‘食物A’（熊牛奶布丁）喂食给‘目标b’（顾言希）。」
「分析食物A成分：牛奶、鸡蛋、糖……质地柔软，易于吞咽。」
「分析目标b口腔尺寸、吞咽能力……」
「计算最优喂食方案：勺子倾斜角度15度，推进速度每秒5厘米，单次取量3.5克……」
在苏晚萤几乎要扶额的注视下，阿夜舀起一勺布丁，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范例，稳稳地递到了希希的嘴边。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
他的声音，也依旧是那种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
“张嘴。最优入口温度，37.5摄氏度。”
希希：“……”
苏晚萤：“……”
空气，仿佛凝固了。
希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悬在嘴边的勺子，又看看自己爸爸那张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嘴巴扁了扁，没张开。
气氛有点不对。
苏晚萤立刻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喂孩子吃饭，这分明是在给精密仪器投料！
她一把从阿夜手中夺过勺子，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自己舀了一勺布丁，递到儿子嘴边，声音甜得发腻。
“来，宝贝，张嘴，啊——”
希希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脑袋瓜里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对比。
最后，他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将妈妈喂过来的布丁吃了下去。
香甜嫩滑的布丁在口中化开，幸福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刚才那一丝丝的怪异。
希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吃到糖果的猫咪。
苏晚萤瞪了旁边的“罪魁祸首”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命令道：“你，去旁边站着，不许话，不许动。”
“是。”阿夜毫无怨言地徒一旁，再次进入了“雕塑待机”模式。
苏晚萤一边喂着儿子，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引导他重新建立“父亲”的身份认知？激活情感模块？
就他这个样子，别情感模块了，他连个表情包都加载不出来！
这任务，简直比让她手搓一个“神之心”还难！
“妈妈，”希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爸爸是不是生病了呀？他今好奇怪哦。”
“没有，”苏晚萤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爸爸只是……工作太累了，还没睡醒呢。等他喝了妈妈给他准备的‘超级能量水’，就会恢复正常啦。”
她指的是早上让阿夜喝下去的那管特制营养液。
“哦……”希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法。
一顿温馨快乐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早餐，总算结束了。
希希吃饱喝足，精力充沛地跑去客厅玩他新得的乐高玩具。
苏晚萤则终于能坐下来，处理正事。
她拿起平板，再次点开了那份名为【万古生物-全部】的压缩文件。
这一次，她没有再问阿夜“你觉得”这种蠢问题。
她换了一种方式。
“阿夜。”
“我在。”
“根据这份资料，筛选出‘万古生物’内部，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的目标人物。要求：职位够高，能接触到核心信息；存在可利用的弱点，比如财务问题、家庭矛盾、个人野心等；策反成功率高于60%。”
这才是对一台“超级计算机”的正确使用方式。
这一次，阿夜没有再沉默。
他眼中的数据流飞速闪过，不到三秒钟，便给出了答案。
“目标锁定：安德烈·波波夫。万古生物首席技术官（cto），‘深渊’计划的核心负责人之一。”
“理由一：权限。他拥有访问公司最高级别数据库的权限。”
“理由二：弱点。根据财务数据流向分析，他近期通过多个秘密账户，向境外一个专门进行非法基因编辑实验的‘黑诊所’，转移了超过三千万美金。同时，医疗记录显示，他唯一的儿子，患有罕见的先性基因缺陷疾病，生命体征正在快速衰退。”
“理由三：动机。他极有可能是在挪用公司资源，为他的儿子寻找非法的治疗方案。这触犯了‘掠夺者’网络的内部禁忌。一旦暴露，他和他儿子都将被‘清理’。”
“结论：以他儿子的治疗方案为筹码，策反成功率预估为89.6%。”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一针见血。
苏晚萤的唇角，也随着阿夜的分析逐渐上扬起来。
这才对嘛。
这才是她想要的，那把最锋利、最高效的刀。
至于“父亲的资格”……
苏晚萤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专心致志地搭着城堡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旁边这个如同冰冷神只般的男人。
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一个，非常符合她这个“甩手掌柜”风格的主意。
既然无法直接给他安装“情感模块”，那就……给他灌输海量的“情感数据”，让他自己去学，自己去分析！
想到这里，苏晚萤直接通过心念，对远在另一栋楼里的李默下达了指令。
“李默。”
“老板，您有什么吩咐？”李默的声音永远恭敬而高效。
“给你一个任务。动用一切资源，在二十四时之内，给我收集全世界所有关于‘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的资料。”
李默在那头愣了一下：“……老板，您是指？”
“我指的，是所有！”苏晚萤加重了语气，“从柏拉图到弗洛伊德的育儿理论，从《父与子》到《当幸福来敲门》的影视作品，从各国模范父亲的访谈记录到普通网友分享的带娃日常vlog……文字、音频、视频，任何形式，只要是相关的，我全都要。”
“我要建立一个，全世界最全面的，‘父亲’数据库。”
李默虽然完全不理解老板的意图，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是，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通讯，苏晚萤感觉心里的烦躁，总算消散了一点。
她就不信了，用堪比“掠夺者”网络的信息量，还砸不出一个合格的“爹”来！
她将平板丢到一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希希身边。
“宝贝，在搭什么呢？”
“我在搭一个大城堡！给妈妈住！”希希举起一块积木，开心地。
“真棒。”苏晚萤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目光却落向了客厅的另一边。
阿夜依旧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守护者。
苏晚萤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阿夜。”
“我在。”
“给你一个新的长期任务。”
阿夜的眼瞳，转向她。
“从现在开始，除了分析‘万古生物’和保护希希之外，你每，需要花至少八个时，学习我将要提供给你的数据库。”
苏晚萤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公布了他的新KpI。
“学习目标：理解并掌握，‘父亲’这个角色的全部内涵。”
“直到，你能够回答我一个问题为止。”
阿夜的熔金眼瞳里，数据流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她公布那个问题。
苏晚萤直直盯着他，缓缓地，清晰地道：
“——你，爱你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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