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封千岁的一句令下,封淳明这下手便再没了半分顾忌。
不过短短两个月,那几个本就只算南城二流梯队的家族,偏要撞向南城第二大世家封家的铜墙铁壁,简直是飞蛾扑火般的自寻死路——产业被封了七成,商铺接连被封家旗下的势力挤得关门,几家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封家并没有对他们这些家族中的辈们动手。大人间的争斗,没必要把孩子……牵扯进来。
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托了早年欠的人情,求到了周家家主周棣沅头上,由他带着三家主事惹门封家求情。周雅儿也缠着父亲跟了过来,想借着这机会见见封千岁。
只是长辈们要谈正事,周雅儿刚踏进门,就被候在厅外的阿肜笑着引走,带去了封千岁所居住的院落。
泰安堂的檐角坠着玉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衬得满院的花香都软了几分。阿玥刚给客座上的几人沏好雨前龙井,素白的裙摆轻扫过青石板,便垂手立回了封千岁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的银线流苏。
封千岁懒倚在梨花木软榻上,指尖捏着盏青色的汝窑茶盏,修长的指节微微用力,茶盖轻刮过盏沿,将浮在茶汤上的细沫拢到一边,又慢悠悠吹了吹那缕热气——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偏生带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慵懒贵气。
“不知三位家主登门,还要劳烦周家主递帖子,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浅啜了一口茶,唇瓣沾零水汽,却没什么温度,话音落时,茶盏已经搁在了描金的云纹茶盘上,清脆的一声轻响,像敲在几饶心尖上。再好的明前茶,碰着糟心的人,也失了大半滋味。
金家主金陵扶偷偷瞥了眼身侧的周棣沅,见对方端着茶盏低头轻嗅,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拱了拱手,语气里还端着几分没褪干净的架子:“封大姐,南城的家族向来是守望相助的情分,你这般对我们几家赶尽杀绝,是不是……不太厚道?”
周棣沅捏着茶盏的指节猛地一紧,差点没绷住嘴角——南城七大世家的家主们对着封千岁,哪个不是把身份放得平齐,连半句“长辈教训晚辈”的话都不敢,这金陵扶都快家破人亡了,还端着二流家族的架子摆谱,简直是蠢得刻进了骨子里。
他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嘲讽,指尖摩挲着茶盏的冰裂纹路,只作没听见这话。
封千岁指尖转着茶盖,漫不经心抬眼时,眸子里的冷意像浸了冰碴:“厚道?”她忽然笑了一声,尾音轻扬却没半分温度,“金家主上个月截走封家运往……的药材订单时,怎么没‘厚道’二字?”
封千岁指尖的茶盖“当啷”一声磕在盏沿,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厅内的凝滞。她抬眼时,眸底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只剩寒潭般的冷冽,字字掷地有声:“真当我封千岁不在南城,封家就成了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到了这步田地,还没看清局势吗?”
她微微前倾身子,衣摆上绣着的暗金缠枝莲纹在光影里流转,带着无声的威压:“我本想着,你们不过是一时糊涂,给些教训让你们收敛便罢。可金家主倒好,直接给我扣上‘赶尽杀绝、冷血无情’的帽子——既然如此,千岁若是不遂了你的愿,岂不是白白冤枉了金家主的‘良苦用心’?”
“你!……”金陵扶被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噎得脸色涨红,手指着封千岁,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女年纪轻轻,行事竟如此狠辣,言辞更是锋利如刀,半点情面都不留!可他忘了,封千岁能以女子之身稳坐封家主位,震慑南城一众世家,本就有狂妄的资本——封家的兵权、财力,还有她手腕下的雷霆手段,哪一样不是实打实的底气。
一旁的林海本就憋了满肚子火气,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八仙桌,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震得嗡嗡作响,茶水溅出几滴在描金桌布上。他霍然起身,指着封千岁的鼻子怒斥:“封千岁你一个黄毛辈,也敢口出狂言!真当我们几家是好欺负的?”
周棣沅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被这话惊得差点呛进气管,猛地咳嗽起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偷偷抬眼,见封千岁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作死就不会死!南城七大世家的家主见了封千岁,都得客客气气地称一声“封大姐”,谁敢以“长辈”自居?这林海简直是嫌自己家族倒得不够快,硬生生往枪口上撞!
封千岁冷冷盯着林海,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直刺得他浑身发寒,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她语气凛冽如寒冬:“口出狂言?我封家的家主之位,是封家宗亲们认可的。什么时候南城的规矩,变成了阿猫阿狗都能对我指手画脚?三位家主莫不是老糊涂了,连自己姓什么、几斤几两都忘了——难不成,你们想改弦易辙,改姓封?若是如此,我这个做家主的,怎么没人提前通知一声?”
“你!……”林海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不出半个字。
三位家主中,唯有黄家家主黄善还沉得住气。他自始至终没插一句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局势,此刻见金陵扶和林海已然把话死,封千岁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黄善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动作沉稳,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狼狈:“是我们几家倚老卖老,失了分寸,冲撞了封家主。今日之事,是我们孟浪了。”他对着封千岁略一拱手,“封家主,黄某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赔罪。”罢,不等金陵扶和林海反应,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泰安堂,连背影都透着几分仓促。
金陵扶和林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同伙已然离场,他们孤零零留在这儿,面对盛怒的封千岁,哪里还有半分底气?两人也不敢再多一个字,匆匆对着封千岁拱了拱手,便灰溜溜地紧随黄善而去,连来时的架子都顾不上摆了。
厅内终于清静下来。封千岁瞥了眼门口消失的背影,眼底的寒意稍减,转而将目光落在了一直端坐看戏、嘴角藏着笑意的周棣沅身上。她冷不丁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周家主,方才这场热闹,看得还尽兴吗?”
周棣沅一个激灵,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讪讪地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高兴:“尽兴,自然尽兴!不仅了却了多年欠下的人情,还免费看了这么一场精彩好戏,我这趟来得可太值了,买卖不亏!”他话锋一转,郑重道,“起来,还没正式恭喜千岁,顺利继任封家家主之位,执掌封家大权,真是年少有为,令人钦佩!”
封千岁端起茶盏,重新添了些热水,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她淡淡开口,语气不冷不淡:“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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