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云层染成瑰丽的橘红与紫色,为连绵的山脊勾勒出温暖的金边。
杨乐蹲坐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俯瞰着下方山谷中又一个人类部落的日常景象。
炊烟袅袅,狩猎归来的男人们正在分割一头巨大的、形似麋鹿但犄角更为狰狞的猎物,女人们忙碌着处理皮毛和准备晚餐,孩子们的嬉闹声即使隔得很远也能隐约听见。
和过去两年里他见过的所有部落一样,他们在开始享用食物前,会在一个简陋的石堆祭坛前停下,由部落中最年长的长者带领,朝着山脉中心的方向虔诚地跪拜,口中吟诵着模糊却庄重的调子。
他们感谢山林的馈赠,祈求山神的继续庇佑。
杨乐静静地看着。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部落了。
两年来,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这片广袤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他熟悉了这里每一条溪流的走向,每一片树林的气息,每一个大型掠食者的领地边界。
他成长得极为迅速,体型已经接近成年猞猁的巅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皮毛厚实,目光锐利如电。
独自生存的所有技能都已磨砺成本能,他甚至发展出一些独属于自己的狩猎技巧和隐藏方式。
他穿越过狂风呼啸的隘口,也在深不见底的洞穴中躲避过连续数日的暴雨;他曾与狡猾的狼群周旋,也从巨熊的掌下惊险逃生;他尝过最甜美的浆果,也饮过最清冽的山泉。
他变得强大、独立、自信,足以在这片充满原始野性的山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他始终记得离开那个清晨,灵那双盛满不舍与祝福的金色眼眸,以及自己那句郑重的承诺——“我会回来的”。
而这两年的游历,特别是对各个人类部落的观察,让他对灵的存在有了更深刻、却也让他心情复杂的认知。
最初的那个部落,以及后来遇到的所有人类聚落,无论大,无论他们崇拜的图腾细节有何差异,他们无一例外地信仰着这座山脉的“灵”。
他们称他为“山神”、“守护者”、“伟大的父”。
他们的祭祀活动或简或繁,但核心都是感恩与祈求。
他们相信是灵的意志决定着猎物的多寡、草药的疗效、乃至气的变幻。
杨乐曾在一个巨大的、显然是多年使用的古老祭祀点附近,远远目睹过一次规模浩大的联合祭祀。
那或许就是他曾听部落老人提起过的“十年大祭”。
那个地方离他和灵生活两年的地方很近。
来自山脉各处、穿着各异、着不同口音方言的部落代表们,汇聚到那片被巨大石环环绕的空地上。
他们带来了最丰盛的祭品——整头的雄壮猎物、编织精美的织物、打磨光滑的玉器和高耸的柴堆。
狂热的舞蹈、持续整夜的吟唱、弥漫的草药烟雾……那种汇聚了数百甚至上千人纯粹信仰的场面,庄严肃穆,又带着原始的野性力量,令人心生震撼。
就是在那一刻,一个清晰的念头击中了杨乐:灵,或许并非他最初想象的那样,是一只幸阅、开启了灵智并修炼成“山神”的猞猁。
他是信仰本身。
是这片土地上世代繁衍的人类,将他们对于山脉的敬畏、依赖、感激和恐惧,将他们渴望被庇护、被赐福的集体意念,汇聚、凝结而成的存在。
那些祈祷、那些祭祀、那些代代相传关于山神的故事……所有这些信仰之力,塑造了“灵”。
也许自己第一次看灵的类人模样才是灵真正的样子,猞猁才是他幻化的模样。
这个认知让杨乐在岩石上呆坐了整整一一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茫然。
灵是近乎永恒的存在。
只要人类还在信仰,山脉还在,他或许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而自己呢?自己只是一只猞猁。
即使因为穿越和灵魂的特殊性比普通猞猁更聪明强壮,寿命终究有限。
几十年后,自己会衰老、死亡,化作山林间的枯骨。
而灵,他会痛苦,杨乐又想起了猴哥,他从不问媳妇那些自己离开后媳妇还活着的世界,媳妇在自己离开后是怎么生活的。
这辈子,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感情转变困难,更有着生命形态和时光长度的巨大鸿沟。
这辈子,他们似乎又错过了,又隔了太多无法逾越的东西。
杨乐都想这辈子要不就放弃吧,好好陪着媳妇,感情没有那么深刻,媳妇就不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难过,他舍不得媳妇难过。
那几,杨乐捕猎都提不起劲,趴在临时找到的树洞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比刚离开灵的那段时间还要难受。
他经历了太多,失落和悲伤之后,骨子里的韧性和对灵的珍惜最终占据了上风。
“我又在自作主张了……”某清晨,他看着朝阳驱散山谷间的晨雾,忽然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用爪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虐文主角。
他们最大的问题往往出在习惯性地自己想太多,自己做出认为“对双方都好”的决定,却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和意愿。
杨乐现在就是进入了这样的死胡同。
灵不是需要他保护的脆弱存在,也不是他放弃的理由。
灵是独立的、强大的个体,拥有自己的意志和情福
他们在一起了那么多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相互信任、共同面对吗?
由他单方面判定“不可能”就选择放弃或退缩?这对灵公平吗?对他自己也不公平。
生命的长短很重要吗?很重要。
但因此而放弃可能共同度过的、哪怕只是灵漫长生命中一段的幸福时光,岂不是因噎废食?未来的分离会很痛苦吗?一定会。
但现在就因为害怕未来的痛苦而拒绝开始,岂不是更加愚蠢和懦弱?
而且他们也不是只有这辈子,既然媳妇会活的长久,那他就努力多陪媳妇活久一点。
杨乐想回去找灵了,他想灵了,可以每他都想灵。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就变得无比迫牵
对灵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想再等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山谷里的部落,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山脉中心的方向奔去。
他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道贴着地皮疾驰的灰影,归心似箭。
他没有直接回那个高崖上的平台。
而是在距离还有一段路程时,转向了他这两年探索中偶然发现的一处地方。
那是一片隐藏在山脉褶皱深处的谷地,需要越过一道险峻的、几乎被藤蔓和云雾遮蔽的狭窄石梁,再穿过一条地下暗河才能到达。
那里气候温润,花草繁茂,有一片清澈见底、富含矿物质的暖湖,湖边开阔平坦,土壤肥沃,生长着许多甜美的果类和可食用的根茎植物。
更重要的是,那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场,大型的、具有威胁性的猛兽从不靠近,只有些温顺的型动物和鸟类栖息其中,宛如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杨乐第一次发现那里时,就震撼于它的美丽与安宁。
他当时就想,如果……如果能和灵一起生活在那里,该多好。
没有大型猛兽靠近,没有人类会踏足,只有他们俩。
现在,他要去确认那片净土是否真的如记忆中那般完美,然后,他在收拾出一个可以和媳妇生活的地方,最后他就要去践行他的承诺,回到灵的身边。
心翼翼地再次穿越石梁和暗河,杨乐重新踏入了那片谷地。
阳光透过氤氲的水汽洒下彩虹般的光晕,暖湖蒸腾着舒适的热气,奇花异草散发着宁静的芬芳。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甚至更加生机勃勃。
他在那里停留了几,仔细探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这里的安全与富足,收拾出温暖的家后,杨乐才离开。
这里将是他准备送给灵的“礼物”,是他们以后生活的家。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杨乐站在谷地的出口,回望了一眼那片梦幻般的景色,然后毅然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个他离开了两年、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方向,奋力奔去。
熟悉的路径在爪下延伸,空气中的气息越来越亲牵
他的心怦怦直跳,混合着近乡情怯的紧张、即将重逢的激动,以及一丝对未知未来的忐忑。
他能感觉到,灵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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