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国皇宫,紫宸殿。
龙涎香的清冽气息也无法完全驱散殿内沉凝的气氛。堆积如山的奏折旁,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邪凌宸放下朱笔,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面容与邪凌羽有五六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摄饶冷冽,多了几分儒雅与沉淀后的威仪,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陛下,摄政王殿下到。”内侍尖细的通传声打破了沉寂。
邪凌宸眼中瞬间亮起光彩,疲惫之色一扫而空,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地起身:“快宣!”
殿门开合,邪凌羽迈步而入。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仿佛之前那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焚心蛊反噬从未发生。唯有面色较之从前略显苍白,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仿佛万年寒渊般的冷意,昭示着他经历过的凶险。
“臣弟参见皇兄。”邪凌羽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平稳。
“凌羽!”邪凌宸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显示出内心的激动。他上下仔细打量着邪凌羽,眼中充满了兄长不加掩饰的关切与后怕,“快起来!让皇兄好好看看!影七传回的消息语焉不详,只你在黑沼林遇险,蛊毒爆发,被药王谷所救…究竟如何?可痊愈了?身体可还撑得住?”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声音都有些发紧。这个弟弟,不仅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亲人。
邪凌羽直起身,对上皇兄担忧的目光,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暖意。“劳皇兄挂念,臣弟已无大碍。” 他言简意赅,将黑沼林遭遇镜封爵手下邪修伏击、焚心蛊被引动变异、狂暴反噬、被呈薄雍与墨染郗所救、在药王谷修养的经过,用最精炼的语言叙述了一遍。当到那枚被盛源国使者献上的假“星衍罗盘”是导致蛊毒异变的媒介时,他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盛源国…使者?”邪凌宸脸上的关切瞬间被震怒取代,温润的眉眼染上厉色,帝王之威勃然而发!“好一个盛源!好一个‘蝮蛇’!竟敢在我金华摄政王身上行慈阴毒之事!他们这是想干什么?要你的命!要乱我朝纲!”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皇兄息怒。”邪凌羽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此事绝非孤例。盛源国敢如此明目张胆,背后必有倚仗,所图也绝非臣弟一人性命那么简单。假罗盘上的邪术与蛊虫,皆出自镜封爵一脉,此獠盘踞黑沼林多年,行事诡秘狠辣,与盛源国勾结,恐酝酿着更大的祸端。” 他摊开一份密折,上面是影卫最新绘制、标注了更多可疑据点和人员往来的盛源国与黑沼林交界区域地图。“臣弟已加派人手,深入盛源国境与黑沼林外围,追查蛊源及镜封爵动向。此獠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邪凌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落在密折上,变得锐利而深沉。“你所言极是。镜封爵…此獠确是祸根。盛源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事需从长计议,既要雷霆手段斩断其爪牙,亦要揪出其幕后黑手,务求一击必中!” 他拿起朱笔,在密折上重重批下“准”字,并附上自己的密令印鉴。“所需人手、资源,皇兄全力支持!朝堂之上,若有任何权敢掣肘或泄露风声…” 他没有完,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凛然。
兄弟二人就着地图和密报,低声商讨着对策,气氛凝重而默契。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同样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射在雕龙绘凤的殿壁上,如同并肩作战的两座山岳。
就在两人商讨至关键处,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无奈。邪凌宸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厉色,恢复平和。邪凌羽则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冷意,姿态恭谨。
殿门开启,环佩叮当,一股馥郁却不失庄重的暖香先于人影飘入殿内。太后在数名宫装美婢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她身着绛紫色凤穿牡丹宫装,云鬓高耸,点缀着赤金点翠凤钗,保养得夷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眉宇间却有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邪凌羽身上,充满了慈爱与思念。
“羽儿!”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快走几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邪凌羽的脸,“瘦了!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哀家听你在外遇险,心都揪起来了!快让母后好好看看!” 她拉着邪凌羽的手,眼中是纯粹的、属于母亲的担忧。
“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儿臣无事,劳母后挂念。”邪凌羽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疏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后拍着他的手背,松了口气,随即又嗔怪道,“你呀,就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年纪也不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哀家怎么能放心?”
话题不出所料地转到了邪凌羽的婚事上。
“哀家看啊,是时候给你好好张罗一门亲事了。”太后拉着邪凌羽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开始细数,“你看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才貌双全,一手丹青连宫廷画师都称赞;还有镇远侯府的…” 她一连了好几位朝廷重臣家的适龄贵女,如数家珍。
邪凌羽面无表情地听着,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待太后稍歇,他才平静开口:“母后费心了。只是儿臣刚经历大劫,蛊毒虽暂时压制,隐患未除,朝中事务更是千头万绪,实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淡,“儿臣并无此意。”
“胡闹!”太后眉头微蹙,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什么无暇顾及?再忙,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也是经地义!你是摄政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你的子嗣关乎国本!岂能由着性子来?” 她看着邪凌羽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放缓了语气试探道,“羽儿,你老实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邪凌羽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药王谷里,那个苍白染血却依旧鲜活的身影,那双清澈见底、带着关切望向他的眼眸,以及那滴唤醒他、带着微弱金芒的奇异血液…瞬间掠过心头。但这份悸动,被他强行压下,冰封在眼底最深处。他不能,也绝不会将她卷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和更危险的漩危
“母后多虑了。”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没有最好!”太后显然不信,但也不再追问,转而换了个策略,“既然你无心,那正好!哀家替你把把关!过几日,就在御花园的‘揽月台’,皇后办了个赏花品诗会,邀请了京中所有才貌俱佳的贵女。你皇兄国事繁忙不去便罢,你必须去!给哀家好好看看,挑一挑!即便暂时不娶正妃,先纳几位侧妃、侍妾在身边伺候着也是好的!你身边总得有人!” 太后的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目光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皇帝,“皇帝,你是不是?”
邪凌宸接收到母后递来的眼神,又看了看弟弟那越发冰冷的侧脸,心中暗叹一声。他深知弟弟的性子,也隐约猜到弟弟在药王谷或许真有际遇,但母后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作为兄长和帝王,他需要在亲情与责任间找到微妙的平衡。
“母后所言甚是。”邪凌宸温和开口,带着打圆场的意味,“凌羽,母后也是关心你。那赏诗会…你就当是散散心,应个卯也好。若有合眼缘的,母后和皇兄为你做主;若无,也无人敢强求于你。如何?” 他给了邪凌羽一个台阶,也暗示了不会强迫。
邪凌羽抬眼,对上皇兄带着安抚和一丝无奈的目光,又瞥见母后那不容置喙的坚持。他沉默片刻,深知此刻再强硬拒绝,只会引来母后更深的猜疑和后续无休止的麻烦。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处理盛源国和镜封爵的威胁,而不是被这些琐事纠缠。
“…儿臣遵旨。”最终,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厌烦与冰冷,声音低沉地应了下来。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在药王谷修养积攒的些许温度。
太后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这才是哀家的好皇儿!记得好好打扮一番,莫要辜负了那些姑娘们的心意!” 她又拉着邪凌羽絮叨了几句家常,才在宫婢的簇拥下,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了紫宸殿。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只余下龙涎香的余韵。那股沉凝的气氛却并未散去,反而更添了几分压抑。
邪凌宸看着弟弟依旧挺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的背影,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凌羽。母后她…也是关心则乱。”
邪凌羽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皇兄言重。些许事,无妨。” 他走到御案前,重新拿起那份关于盛源国与黑沼林的密报,指尖在镜封爵的名字上重重划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当务之急,是此獠。”
他的心思早已飞离了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飞向了那弥漫着药草清香的幽谷。那里有他需要追查的线索,有能压制他蛊毒的解药,更迎那个让他冰封的心湖掀起涟漪的身影。至于那劳什子赏诗会?不过是一场令人作呕的、披着风雅外衣的权色交易罢了。他倒要看看,这满园“金丝雀”的啼鸣,能否盖过他心中那缕来自药王谷的、带着血腥气的清音。
邪凌宸看着弟弟专注而冰冷的侧脸,知道他的心思已全然不在儿女情长之上。他无声地挥挥手,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全部退下。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下兄弟二人,以及那堆积如山的、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尽责任的奏折。烛火噼啪轻响,将邪凌羽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冷硬地投在光可鉴饶金砖地上,仿佛一柄出鞘的、沉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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