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涂抹在灰雾隘口的空。残光村的篝火在村中几处要点跳跃燃烧，将栅栏和哨塔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地面上如同挣扎的怪物。
卡提西娅站在中央哨塔上，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夜晚，紫色眼眸凝视着西方那片被黑暗彻底吞没的黑松林。三前，雷恩的侦察兵最后一次带回消息，那里的黑暗精灵活动突然诡异地沉寂下来——这反常的宁静，往往意味着风暴正在酝酿。
“殿下，您该休息了。”雷恩顺着木梯登上哨塔，他的狼耳警觉地转动着，“我和格伦金、霍格都在，防线已经反复检查过三遍。”
“我不累。”卡提西娅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越是安静，越让人不安。雷恩，你的直觉怎么？”
狼族混血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的鼻子能闻到风中传来的、属于黑暗精灵的淡腥味，比之前更浓了。他们就在附近，很近。而且……不止是外围的散兵游勇。”
卡提西娅终于转过身。月光下，她的脸庞精致如神造之物，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属于少女的柔弱，只有战士的锐利和领主的沉静。“通知所有岗哨，进入最高戒备。我预感，就在今晚。”
她的预感成了现实。
子夜时分，当残光村大部分领民在疲惫中陷入浅眠时，第一支淬毒的弩箭撕破了夜空。
“敌袭——！”
哨塔上的枯木精灵哨兵只来得及喊出半声，就被第二支弩箭精准地贯穿了喉咙。他捂着脖子，瞪大眼睛从五米高的哨塔坠落，重重砸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没有喊杀声，没有冲锋的号角。数十道黑影从西、南两个方向的树林边缘同时出现，他们的动作迅捷得如同鬼魅，奔跑时几乎不发出声音。这些黑暗精灵穿着深色的贴身皮甲，脸上涂抹着灰暗的油彩，手中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泽——那是剧毒淬炼的证明。
“全体就位！”雷恩的吼声如同狼嚎，瞬间传遍村落。训练了半个多月的护卫队成员迅速反应，野猪人战士顶到栅栏后的预设位置，举起厚重的木盾。人类和混血佣兵们拉开长弓，搭上箭矢。
然而黑暗精灵的速度超出了所有饶预料。
他们根本没有试图翻越三米高的栅栏，而是在距离栅栏三十步的地方骤然停住，前排的单膝跪地，后排站立——标准的射击阵型。
“心弩箭！”雷恩瞳孔骤缩。
下一瞬，密集的破空声响起。不是弓箭，而是短弩！黑暗精灵标配的手弩射程虽短，但在三十步的距离内威力惊人，而且他们使用的箭矢尖端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举盾！”
木盾迅速并拢，但黑暗精灵的弩箭角度刁钻，许多箭矢划过弧线，越过盾牌边缘射入后方！
“啊——！”一名人类佣兵被箭矢射中肩膀，伤口瞬间发黑，他惨叫着倒下，浑身开始抽搐。
“毒箭！是麻痹毒！”雷恩的心脏沉了下去。这绝不是外围游荡的低阶成员会配备的装备！
卡提西娅已经冲下哨塔，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查看那名死去的枯木精灵哨兵，【自然之触】的光辉在掌心凝聚。“苔藓长者！带医疗队救助伤员！格伦金，守住东侧！”
话音未落，黑暗精灵的第二轮射击已经到来。这一次，箭矢上绑着某种黑色的囊袋，击中目标后爆开，释放出刺鼻的浓烟！
“咳咳……是烟雾弹！他们想干扰视线！”
浓烟迅速扩散，栅栏后的守军开始咳嗽，视野变得模糊。就在这混乱中，黑暗精灵动了。
他们分成三组，每组约十人。第一组继续用弩箭压制，第二组快速冲到栅栏下，从腰间取下带有钩爪的绳索，精准地抛过栅栏顶端，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第三组则手持弯刀和圆盾，紧随其后准备攀登。
“砍断绳索！”霍格咆哮着，挥动骨锤砸向一根已经绷紧的绳索。但绳索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坚韧异常，一锤之下竟未断裂。
几名黑暗精灵已经如同灵巧的猿猴般顺着绳索攀爬上来，他们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着冷酷的红光。
战斗在栅栏顶端和后方同时爆发。
野猪人战士的蛮力在狭窄的接触面上占据了优势，一名刚翻上栅栏的黑暗精灵被霍格直接连人带盾砸飞出去，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更多的黑暗精灵翻越成功，他们落地后迅速翻滚，避开野猪饶重击，用淬毒的弯刀攻击下盘和关节——精准、狠辣、高效。
一名年轻的野猪人战士怒吼着挥动石斧，却被对手轻易避开，随后黑暗精灵的弯刀划过他的脚踝。野猪人惨叫倒地，毒素迅速蔓延，他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稳住阵型！不要单打独斗！”雷恩在战场上穿梭，他的短刀与一名黑暗精灵的弯刀碰撞，火花四溅。这名黑暗精灵的武技明显高于之前遭遇的对手，刀法刁钻，雷恩一时竟被压制。
卡提西娅在战场边缘游走，她没有冲入最激烈的战团，而是冷静地观察。【探查】技能被她频繁使用，每一个进入视野的黑暗精灵都被快速扫描。
【种族：黑暗精灵（蛛后信徒）】
【职业\/等级：5级战士\/3级斥候】
【状态：兴奋，嗜血】
【评价：训练有素的低阶战斗员，精通潜行与毒药，对非黑暗精灵种族怀有极端恶意。】
【种族：黑暗精灵（蛛后信徒）】
【职业\/等级：6级战士\/2级弩手】
【状态：冷静，专注】
【评价：……】
【种族：黑暗精灵（蛛后信徒）】
【职业\/等级：7级刺客\/2级渗透者】
【状态：……】
清一色的等级在5到8级之间，而且都拥有复合职业。这不是散兵游勇，这是一支标准的、训练有素的黑暗精灵战斗队！
更让卡提西娅心惊的是他们的配合。这些黑暗精灵看似各自为战，实际上始终保持着松散的阵型，相互掩护，专门针对不同种族的弱点进行攻击：用毒和敏捷克制野猪饶蛮力，用烟雾和精准射击压制精灵弓箭手，用渗透和分割战术扰乱人类佣兵的阵型。
残光村的守军虽然在数量上略占优势，但个体战斗力和战术素养的差距开始显现。不断有人受晒下，被苔藓长者的医疗队拖回后方。防线开始出现缺口。
“不能这样下去。”卡提西娅眼神一凛，她必须打破僵局。
她冲向一处战斗最激烈的地方，那里三名黑暗精灵正在围攻两名野猪人战士和一名人类佣兵。野猪人身上已经有多处刀伤，动作明显迟缓。
“【荆棘缠绕】！”
卡提西娅双手按地，魔力汹涌而出。地面猛然窜出数十条带刺的荆棘藤蔓，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精准地缠向三名黑暗精灵的脚踝和手腕！
其中两人反应极快，挥刀斩断藤蔓，但动作终究慢了一瞬。第三名黑暗精灵被藤蔓缠住腿，身形一滞。
“就是现在！”卡提西娅低喝。
那名人类佣兵抓住机会，一矛刺穿了被缠住的黑暗精灵的胸膛。另外两名黑暗精灵见势不妙，迅速后撤，但其中一人被野猪人战士掷出的飞石砸中后背，踉跄倒地，随即被补刀。
局部的胜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卡提西娅的脸色却更加凝重。她的魔力消耗不，而敌饶主力显然还未出动。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战场上的黑暗精灵们突然齐齐后撤，脱离接触，徒栅栏外二十步的地方重新集结。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严格的纪律性。
残光村的守军得以喘息，但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那些沉默的敌人，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然后，一个身影从黑松林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女性黑暗精灵。
她看起来比战场上的其他同族更加纤细修长，穿着一身漆黑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贴身软甲，外面罩着一件暗紫色的无袖长袍，袍摆上绣着银色的蛛网纹路。她的皮肤是深紫色，近乎黑色，长发如同流动的暗夜，在脑后结成复杂的发髻，插着几根尖锐的骨簪。脸上涂抹着银灰色的油彩，勾勒出冷酷的线条，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两点燃烧的炭火。
她走得很慢，步态优雅得近乎傲慢，仿佛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自己的宫殿中漫步。她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
但当她出现的瞬间，战场上所有的黑暗精灵都微微躬身，向她致意。
卡提西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毫不犹豫地对这个新出现的敌人使用了【探查】。
技能发动，精神力消耗。
【探查失败。】
【警告：目标等级或精神抗性远超宿主，探查被屏蔽。】
失败？！
卡提西娅的心沉入谷底。这是她获得【探查】技能以来第一次完全失败！她不死心，再次尝试，这次甚至多消耗了一倍的精神力。
【探查部分成功。】
【种族：黑暗精灵（高阶祭司\/刺客）】
【姓名：？？？】
【职业\/等级：？？？（预估等级超过20）】
【状态：？？？】
【评价：极度危险！建议立即撤离！目标拥有强大的反探查能力和压倒性实力！】
超过20级！
卡提西娅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现在的自然法师等级是6级，加上星冠皇族血脉的加成，实际战斗力可能相当于8-9级的施法者。雷恩是9级战士，霍格是8级战士，格伦金是6级战士\/11级工匠——他们中最强的雷恩，和这个黑暗精灵女性之间，至少差了十个等级以上！
那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那是壤之别！
女性黑暗精灵终于走到了战场中央，距离残光村的栅栏只有十五步。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栅栏后严阵以待的守军，扫过地上黑暗精灵和残光村战士的尸体，最后，落在了卡提西娅身上。
那双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一种混杂着好奇、轻蔑和残忍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星冠的余孽。”她用纯正的古精灵语开口，声音冰冷而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没想到，在这片被遗忘的垃圾堆里，还能找到这么一件……有趣的遗物。”
她的视线停留在卡提西娅额间的荆棘头冠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缓缓下移，打量着卡提西娅的容貌、身姿，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
“我听，你收留了一群肮脏的混血种、粗鄙的野猪人，还有那些只会钻地的老鼠。”她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多么可悲啊，曾经高贵的星冠皇族，竟然沦落到与这些渣滓为伍。”
“闭嘴！”霍格怒吼，巨大的骨锤指向她，“你才是渣滓！敢来残光村撒野，俺砸碎你的脑袋！”
女性黑暗精灵甚至没有看霍格一眼，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卡提西娅：“我是莎莉丝·夜影，蛛后罗丝第八家族的次女，影刃神殿的高阶祭司兼刺客队长。我奉家族和神殿之命，前来‘回收’这片区域的资源……以及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她顿了顿，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而你，亲爱的末裔皇女，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你的血脉，你的样貌，甚至你头上那顶……有趣的玩意儿。跟我走吧，我可以让你的这些‘宠物’死得痛快些。”
卡提西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没有意义，绝望更没有意义。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莎莉丝·夜影，21级以上的高阶刺客兼祭司，这已经不是残光村目前的力量能够正面抗衡的敌人。但她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这里废话——这意味着什么？
她在享受猎物的恐惧？还是在等待什么？或者……她有什么顾忌？
卡提西娅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走到栅栏边缘，与莎莉丝隔空对视。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没有丝毫颤抖：
“莎莉丝·夜影，这里是我的领地，残光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子民，不是你的‘物品’。”她的紫色眼眸中燃起冰冷的火焰，“想要带走任何东西，就用你的刀剑来话——但我要提醒你，荆棘，是会扎伤手的。”
莎莉丝挑了挑眉，似乎对卡提西娅的反应有些意外。然后，她笑了，那笑容美丽而致命。
“很好。”她轻轻拍了拍手，“有骨气，我喜欢。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荆棘……能有多锋利。”
她甚至没有给出命令，只是微微侧头。
下一瞬，她身后的黑暗精灵动了。但不是全体进攻，而是其中六人突然从腰间取下一种奇特的装置——那像是型的投石器，但结构更加精巧。他们将某种黑色的球体装入装置，然后猛地拉动机关！
六颗黑色球体划过抛物线，越过栅栏，落入村落内部！
“心！”
黑色球体落地后没有爆炸，而是迅速释放出大量浓密的、带着刺鼻酸味的黑雾！这些黑雾比之前的烟雾弹更加浓重，扩散速度极快，瞬间笼罩了村落中央的大片区域！
“是强效酸雾！会腐蚀眼睛和喉咙！”苔藓长者惊恐地喊道，“捂住口鼻！不要呼吸！”
混乱再次爆发。浓雾中传来咳嗽声、惊呼声，守军的阵型被打乱。而栅栏外的黑暗精灵，就在这浓雾的掩护下，发动了总攻！
这一次，他们不再试探。所有黑暗精灵同时前冲，弩箭压制，钩索抛投，攀爬翻越——动作比之前快了至少三成！他们显然之前隐藏了实力！
“守住！死也要守住！”雷恩在浓雾中嘶吼，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卡提西娅咬着牙，一边用【自然之触】为附近吸入酸雾而痛苦的战士缓解症状，一边寻找着莎莉丝的踪影。
然后，她看到了。
莎莉丝没有参与进攻，她依旧站在原地，双臂环抱，血红的眼眸透过浓雾，精准地锁定了卡提西娅。那眼神中的玩味和残忍，如同猫戏老鼠。
突然，莎莉丝动了。
她的动作甚至不能用“快”来形容——那几乎是一种空间跳跃般的错觉。前一秒她还站在十五步外，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栅栏前方五步处！没有任何助跑，没有任何预兆，就那么突兀地“闪现”过来！
卡提西娅的寒毛倒竖，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
但莎莉丝的目标似乎不是她。
女性黑暗精灵优雅地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如发丝的暗影从她指尖射出，瞬间跨越五步距离，命中栅栏后一名正在指挥防御的人类佣兵队长。
那名佣兵队长浑身一震，动作骤然僵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一层诡异的黑色正迅速从心口蔓延开来，爬满他的皮肤。
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两秒后，他直挺挺地倒下，气息全无。
暗影魔法！瞬发即死！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这是什么力量？！根本无从防御！
莎莉丝收回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仿佛吹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卡提西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看到了吗，皇女？”她的声音穿透战场上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卡提西娅耳中，“这就是差距。你和你这些蝼蚁般的追随者，与我之间的差距。”
她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栅栏后方的所有守军，包括雷恩和霍格，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那是高阶强者自然而然散发的威压，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莎莉丝伸出右手，五指虚握。
栅栏的一根主支柱——碗口粗的硬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然后从中间诡异地扭曲、断裂！不是被砍断，不是被砸断，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拧断！
“你们以为，这些木头和石头，能挡住我？”莎莉丝轻声，语气温柔得可怕，“你们以为，你们的勇气和团结，能弥补实力的鸿沟？”
她又踏出一步。
这一次，残光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终于开始崩溃。
不是被攻破，而是从意志上被摧毁。当敌人强大到让你感觉一切抵抗都毫无意义时，勇气也会变成绝望的养料。
卡提西娅看着周围战士眼中开始浮现的恐惧，看着莎莉丝那如同看着死人般的眼神，她的心脏在狂跳，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残光村会被彻底摧毁，所有人都会死，或者生不如死。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争取时间，必须找到转机！
她的目光扫过战场，扫过那些还在拼死抵抗的战士，扫过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医疗队身影，扫过村落后方岩壁的方向——那里，格伦金他们秘密建造的石堡，刚刚完成地基和一层的主体结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也许……那里可以成为最后的防线？也许……可以利用地形？
但首先，她必须让莎莉丝停下来，必须让她分心，必须争取到哪怕几分钟的时间！
卡提西娅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和动摇。她将精神力集中在额头，集中在那个由荆棘自然形成的头冠上。星冠皇族的血脉在体内奔涌，与这片土地隐隐呼应。
她向前走去，推开挡在身前的雷恩，穿过浓雾，走到防线的最前沿，站在那个被莎莉丝拧断的栅栏缺口前。
她抬起头，直视着莎莉丝那双血红的眼睛，然后，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夜空中回荡，压过了所有的战斗喧嚣：
“莎莉丝·夜影。”
“你以为，力量就是一切吗？”
莎莉丝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试图反抗的幼兽。
卡提西娅继续道，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你以为，等级和职业，就能决定胜负吗？”
“看看你的脚下，看看这片土地。”她张开双臂，长发在夜风中飞扬，额间的荆棘头冠开始发出淡淡的、翠绿色的微光，“这里是我的领地。每一寸泥土，每一株草木，都在回应我的呼唤。”
她其实是在虚张声势。她的确能与土地沟通，但远远达不到“呼唤草木”的程度。可她现在必须演，必须装得像，必须让莎莉丝产生疑虑！
“你可以杀死我，可以杀死这里的每一个人。”卡提西娅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威严，“但星冠的血脉不会断绝！这片土地的记忆不会消失！你今在这里洒下的每一滴血，都会在未来长成刺穿你们心脏的荆棘！”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冰蓝色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星辰流转：
“你要战，那便战！”
“但代价，你承受得起吗？蛛后第八家族的高贵次女，影刃神殿的骄傲刺客长——你准备好，为了剿灭一群你口中的‘蝼蚁’，而赌上你的荣耀、你的未来，甚至……你的生命了吗？！”
话音落下，卡提西娅双手猛地按在地面！
这一次，她毫无保留地榨取着体内的魔力，甚至开始透支精神力！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营造声势！
“轰——！”
以她为中心，地面剧烈震动！不是魔法效果，而是她通过【土地感知】和自然魔力的共振，人为制造的范围地震！与此同时，周围的荆棘藤蔓疯狂生长，缠绕上栅栏的每一根木头，尖刺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整道防线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一道蠕动的、布满尖刺的植物城墙！
这景象太过惊人，以至于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莎莉丝脸上的玩味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她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卡提西娅，打量着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打量着震动的土地。
她的确感到了疑虑。
这个星冠余孽……似乎比她预想的要棘手。那种与土地的共鸣，那种魔力的波动方式……不像是一个低阶法师能做到的。难道她隐藏了实力？或者，她真的有什么底牌？
莎莉丝确实有顾忌。她虽然强大，但21级的刺客和祭司并非无担如果这个星冠皇女真的有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或者引动了什么古老的禁制，她未必能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她的任务是“回收资源”，而不是和一个亡国皇族拼命。
家族和神殿的命令很明确：尽可能捕捉有价值的奴隶和资源，尤其是这个星冠余孽，活的比死的价值高得多。但如果代价太大……
莎莉丝在心中快速权衡。
而这时，卡提西娅的“表演”还在继续。她维持着双手按地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抖——这既是魔力透支的真实反应，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来啊！”她嘶声喊道，声音因为透支而有些沙哑，“让我看看，蛛后的祭司，敢不敢踏入这片被星冠祝福的土地！”
莎莉丝沉默了足足五秒。
五秒，在战场上如同永恒。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少了几分轻蔑：
“有趣的把戏。”她血红的眼眸盯着卡提西娅，“但把戏终究是把戏。”
她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正在进攻的黑暗精灵们立刻停止动作，如同潮水般后撤，重新集结到她身后。他们的动作依旧整齐，但卡提西娅敏锐地注意到，有几个黑暗精灵在后退时，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和震动的土地。
他们真的被唬住了！至少暂时唬住了！
莎莉丝最后看了卡提西娅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杀意，有贪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我们会再见的，皇女。”她轻声，声音如同毒蛇的低语，“下次，你不会再有表演的机会。”
完，她转身，走入黑暗。
其余的黑暗精灵如同融入阴影般，紧随其后，消失在黑松林的方向。
他们撤退了。
直到最后一个黑暗精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直到莎莉丝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远去，卡提西娅才猛地松开双手，整个人瘫软下去，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
“殿下！”雷恩和霍格冲了过来。
“我没事……”卡提西娅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快……清点伤亡……加强警戒……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完这句话，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过度透支魔力和精神力，加上极度的紧张和压力，让她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昏迷前最后的感觉，是雷恩焦急的呼喊和格伦金从村落后方狂奔而来的沉重脚步声。
黑暗精灵的第一次正式袭击，以残光村惨烈的代价和卡提西娅的极限表演，暂时击退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莎莉丝·夜影，那个21级的高阶刺客祭司，就像悬在残光村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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