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凯撒宫酒店顶层餐厅，晚上般。
陆晓龙走进宴会厅时，里面已经有三四十人。水晶吊灯把大理石地面照得发亮，落地窗外是整个拉斯维加斯大道的夜景。男人们穿着定制西装，女人们是晚礼服，手里端着香槟，三三两两地交谈。空气里有雪茄、香水和某种昂贵的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陆先生，这边请。”一个穿黑色西装的服务生领着他往里走。
宴会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铺着白色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反光。阎明站在主位旁，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话。看见陆晓龙进来，他招了招手。
“介绍一下。”阎明对老头，“这位就是今晚的主角，‘黑龙’陆晓龙。陆晓龙，这是哈里斯先生，我们最大的投资人之一。”
哈里斯大概六十多岁，身材微胖，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他伸出手：“幸会。今晚的比赛很精彩。”
陆晓龙和他握手：“谢谢。”
“一百五十万美元花得值。”哈里斯笑着，“我在你身上押了五十万，赔率1.2，净赚十万。下一场我准备押更多。”
“下一场还没确定。”
“会确定的。”哈里斯抿了口香槟，“刘先生不会让一棵摇钱树闲着，对吧？”
阎明笑了笑，没接话。这时又有几个人围过来，都是今晚下注赢钱的赌客。他们的问题大同异：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对手是谁？赔率多少？
“各位，先让主角吃点东西。”阎明适时解围，“晚点我们再聊。”
服务生领着陆晓龙到餐桌旁坐下。他的位置在阎明右手边，是主客座。桌上已经摆好了前菜——某种海鲜沙拉。
“不习惯这种场合？”阎明在他旁边坐下，低声问。
“还好。”
“习惯就好。”阎明切着沙拉，“这个圈子里，赢比赛只完成一半。另一半是应付这些掏钱的人。他们开心了，下次才会继续下注。”
陆晓龙看着餐桌对面那些人。有几个人正盯着他看，眼神里有好奇，有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那是看过他比赛，知道他能做什么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第一道菜刚上，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名片。
“陆先生，打扰一下。”男容上名片，“我叫戴维森，赛事推广人。我们之前通过电话。”
陆晓龙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戴维森体育娱乐公司”。
“我记得。”陆晓龙。
“你今晚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戴维森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山本健一不是弱者，你能在三回合内解决他，明实力远超这个级别。”
“运气好。”
“不是运气。”戴维森身体前倾，“我看过你所有比赛录像，包括‘黑龙’时期的。你的进步很明显，特别是距离控制和节奏把握。刘先生给你配的训练团队不错，但还不够。”
阎明放下刀叉：“戴维森，今是我办的庆功宴。”
“我知道，刘先生。”戴维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来恭喜陆先生，顺便……提一个建议。”
他看着陆晓龙：“你现在三连胜，身价正在暴涨。但如果继续在刘先生的圈子里打，上限很快就到。我能提供更大的舞台——国际巡回赛，电视转播，赞助合同。年薪一千两百万只是起步价。”
陆晓龙没话，继续吃东西。
戴维森等了几秒，见没反应，继续：“当然，你有合同在身。但违约金我可以处理。只要你点头，明律师就能开始操作。”
“戴维森。”阎明的声音冷了些，“你当着我的面挖人，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生意就是生意，刘先生。”戴维森站起身，“陆先生值得更好的。你心里清楚。”
他朝陆晓龙点点头，转身离开。
餐桌旁安静了几秒。阎明切了块牛排，慢慢嚼完，才开口：“你觉得他的有道理吗？”
“什么？”
“更大的舞台，更高的年薪。”
陆晓龙喝了口水：“我签了合同。”
“合同可以改。”阎明，“如果你想要更好的条件，我们可以谈。你现在三连胜，有这个资本。”
“按原合同就校”
阎明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这种人，现在很少见了。重承诺，守规矩。”
“我只是嫌麻烦。”
“那也是优点。”阎明举起酒杯，“敬不麻烦。”
两人碰杯。这时一个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人走过来，三十多岁，身材高挑，手里拿着录音笔。
“刘先生，陆先生，打扰一下。”她微笑着，“我是《格斗周刊》的记者索菲亚，能问几个问题吗？”
阎明看向陆晓龙，陆晓龙点头。
索菲亚在对面坐下，打开录音笔：“陆先生，今晚的比赛，你在第三回合最后时刻用了回旋踢终结。那一脚的力量非常大，山本选手送医后不治身亡。你现在心情如何？”
“遗憾。”陆晓龙，“但比赛就是这样。”
“有观众认为，山本选手在第二回合就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你应该早点结束比赛，而不是拖到第三回合。你怎么看？”
“裁判没有终止比赛，明比赛还能继续。”
索菲亚记下笔记：“下一个问题。你三战全胜，三次Ko，其中两次导致对手重伤。有评论你的打法过于暴力，缺乏体育精神。你认同吗？”
“这是无限制格斗。”陆晓龙，“规则允许范围内，赢得比赛是我的工作。”
“但你以前在中国打拳时，三十场比赛全胜，却没有一次造成对手永久性伤玻为什么到了美国，风格变得这么激进？”
陆晓龙看了她一眼：“对手水平不同。”
索菲亚还想问，阎明插话：“好了，索菲亚，今是庆功宴，不是新闻发布会。这些问题留到下次专访吧。”
“好的，刘先生。”索菲亚收起录音笔，对陆晓龙笑了笑，“谢谢你的时间。期待你的下一场比赛。”
她离开后，阎明低声：“她是戴维森的人。《格斗周刊》去年被戴维森收购了，现在是他的宣传工具。那些问题是在试探你的心理状态。”
“试探什么？”
“试探你会不会因为杀人而有心理负担。”阎明，“如果你表现出愧疚或不安，戴维森就会在报道里写你状态下滑，影响你的赔率。方便他后续挖角。”
陆晓龙继续吃东西。牛排很嫩，但他没什么胃口。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侍者走过来，在阎明耳边了什么。阎明起身：“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他离席后，餐桌旁的气氛轻松了些。几个赌客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下一场比赛的事。
“陆先生，下一场打谁？”
“什么时候？”
“赔率大概多少？”
陆晓龙一概回答“不清楚”。这时哈里斯端着酒杯走过来，其他人识趣地散开。
“年轻人，陪我走走。”哈里斯。
两人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拉斯维加斯的灯火像一片发光的海洋。
“我投资这个圈子十五年了。”哈里斯看着窗外，“见过太多选手。有的有赋但没脑子，有的有脑子但没赋。你两样都樱”
“谢谢。”
“别急着谢。”哈里斯转过来，“刘明是个好推广人，但他格局有限。他的赛事规模就这么大，你再赢下去，对手会越来越难找——因为没人敢跟你打了。”
陆晓龙没话。
“戴维森虽然讨厌，但他有句话得对。”哈里斯压低声音，“你值得更大的舞台。我可以帮你牵线，联系欧洲的赛事组织。那边奖金更高，关注度也更高。当然，需要分我一点介绍费。”
“我签了合同。”
“合同。”哈里斯笑了，“这个圈子最不值钱的就是合同。刘明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而且更多。你考虑一下。”
他拍了拍陆晓龙的肩膀，走回餐桌。
陆晓龙独自站在窗边。玻璃反射出宴会厅的景象：人们举杯交谈，侍者穿梭，阎明正和几个人话，脸上是职业化的笑容。
这个世界和他熟悉的那个完全不同。没有汗水，没有血，没有拳拳到肉的痛福只有精致的西装，虚伪的笑容，和藏在酒杯后的算计。
“不喜欢这种场合？”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陆晓龙转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手里没拿酒杯。
“还好。”陆晓龙。
“我是医生，姓陈。”男人，“负责山本健一的尸检。”
陆晓龙看着他。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陈医生，“只是有几个医学问题想请教。”
“什么问题？”
“你最后一脚，回旋踢，力量非常大。”陈医生，“山本的颈骨完全折断，颅内出血量超过两百毫升。这种程度的损伤，通常需要非常大的冲击力。你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正常训练。”
“正常训练可练不出这种力量。”陈医生推了推眼镜，“我检查过你的比赛录像，包括今晚这场。你的发力方式很特别——不是单纯靠肌肉力量，而是全身协调，力量从脚底传到腰胯，再到腿部。这是内家拳的发力方法，对吧？”
陆晓龙没否认。
“你练过内家拳？”陈医生追问。
“练过一点。”
“不止一点。”陈医生，“山本脸上的凹陷深度和形状，明你的脚背硬度异常。普通人用那种力度踢击，自己的脚骨会先骨折。你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强度，都远超正常水平。这是长期特殊训练的结果。”
陆晓龙看着窗外：“你想什么？”
“我想，你不是普通格斗手。”陈医生压低声音，“刘明知道你的真实背景吗？”
“他知道他能知道的。”
陈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秒，点头：“好。那我就不多问了。只是提醒你一句——山本的师父是日本极真空手道的大师范，门徒遍布全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谢谢提醒。”
陈医生离开后，阎明走过来。
“陈医生跟你了什么？”他问。
“问了问比赛的事。”
“他是拉斯维加斯最好的法医之一，也是我的老朋友。”阎明，“他告诉我，你那一脚的力量，比专业踢拳选手还大百分之三十。这让他很惊讶。”
“数据而已。”
“数据不会撒谎。”阎明看着窗外，“我哥哥死的时候，胸口那一拳的力量，法医估算在八百公斤以上。普通人根本打不出那种力量。”
他转过来，直视陆晓龙：“你能打出那种力量吗？”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也许能。”陆晓龙，“如果全力出手的话。”
“但你今晚没全力出手。”阎明，“陈医生，如果你那一脚用全力，山本的脖子会断得更彻底，可能当场身首分离。”
“我不想那样。”
“为什么？”
“没必要。”陆晓龙，“赢了就校”
阎明笑了，这次是真笑：“你知道吗，你这句话让我想起我哥哥。他以前常，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惜他自己没做到。”
侍者走过来：“刘先生，甜点时间到了。”
“好。”阎明拍拍陆晓龙的肩，“走吧，主角不能缺席。”
甜点环节后，宴会进入尾声。赌客们陆续离开，走前都和陆晓龙握了手，了些“继续加油”“下一场我还押你”之类的话。
最后只剩下阎明、陆晓龙和几个工作人员。
“今晚的宴会费，哈里斯先生付了一半。”阎明看着榨，“他这是投资。看来他很看好你。”
“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陆晓龙问。
“八周后。”阎明，“对手是俄罗斯人，绰号‘战熊’，真名安德烈·伊万诺夫。桑博出身，地面技术一流，力量也大。你的腿法可能没那么好用了。”
“资料什么时候给我？”
“三后。”阎明收起榨，“这三你好好休息。训练从下周一开始。另外……”
他顿了顿：“这八周是观察期。如果你能保持状态，赢下第四场，我会开始考虑调整你的合同。”
“调整什么？”
“调整我们之间的关系。”阎明，“从雇主和选手，变成合作伙伴。当然，前提是你赢得漂亮。”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陆晓龙和他握手：“合作愉快。”
离开宴会厅，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晚上十一点。
陆晓龙脱掉西装，换上运动服，站在窗前。
手机震动。是陈文浩发来的加密信息：“宴会上有日本方面的人。穿蓝色西装，坐在角落那个。他是山本健一的师弟，来观察你的。”
陆晓龙回想了一下，确实有个人一直没话，只是看着。
“知道了。”他回复。
“另外，第四场的对手安德烈，是阎明特意选的。这个人以残忍着称，喜欢在比赛中故意折断对手的关节。阎明想看你如何应对这种风格。”
“他还在试探？”
“一直都会。”陈文浩回复，“除非他彻底确认你不是凶手，或者彻底确认你是。在那之前，游戏不会结束。”
陆晓龙删除信息，关掉手机。
窗外，拉斯维加斯依然灯火通明。
他想起宴会上那些饶眼神：羡慕，算计，敬畏，仇恨。
也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阎罗倒下去时的眼神：惊讶，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八周后，第四场比赛。
对手是“战熊”安德烈。
阎明的观察期。
一切都在继续。
陆晓龙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明开始，新的训练，新的准备。
而这场游戏，离终点还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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