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支突击队的行动,远比预想中更加艰难。盘龙岭的山岩历经千万年风雨侵蚀,看似陡峭却脆弱,攀爬途中不断有碎石滑落,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更兼那自山腹深处渗出的阴寒之气与诡异低语,随着高度增加而愈发明显,不断侵扰着攀爬者的心神。
东侧半山腰那支由明镜道人率领的突击队最先遭遇意外。当他们艰难抵达那藤蔓遮掩的洞口时,洞内涌出的并非单纯的阴风,而是一股夹杂着腥甜气息的淡粉色雾气。两名打头的士兵不慎吸入少许,立刻双眼赤红,狂性大发,竟挥刀向同伴砍去,幸被明镜道人及时以清心符镇住,但已神智受损,无力再战。洞口内传来窸窸窣窣的、仿佛无数虫豸爬行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明镜道人判断洞内恐有剧毒瘴气或邪虫盘踞,不宜强入,遂留下标记,率队撤回。
北侧近峰顶裂缝处的突击队,由一位名叫韩烈、以勇猛着称的校尉带领。他们凭借高超的攀岩技巧抵达裂缝,发现裂缝狭长,内部竟有微弱的人工光源透出,金属敲击声也清晰可闻。韩烈艺高权大,命手下固定好绳索,自己率先侧身挤入裂缝探查。前行约十丈,裂缝渐宽,竟连接着一条明显经过修整、仅容一人通行的石砌甬道!甬道墙壁上每隔数丈便嵌有一枚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粗糙石珠,照亮前路。敲击声正是从甬道深处传来,还夹杂着隐约的交谈声。
韩烈心中暗喜,正待悄悄深入,突然脚下一空!看似平整的石板地面竟是活板翻门,他反应极快,单手抓住边缘,整个人悬在半空。低头望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竖井,寒气刺骨。他奋力攀回,惊出一身冷汗。显然,这是敌人设置的警戒陷阱。他不敢再贸然前进,心退回裂缝口,留下两人监视动静,自己带其余人撤回汇报。
其余五支队伍中,两支确认所探位置仅为然缝隙或型渗水孔,无法通行;一支在绝壁上发现了一个被巧妙伪装成岩石的金属通风管口,仅碗口粗细,虽能感觉到气流,但人无法进入;最后一支在西侧崖壁发现了一个较大的、被乱石半掩的洞口,但洞内地形复杂,岔路极多,且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腐烂气味,斥候深入不远便发现数具早已风化的动物骸骨和新鲜的人类足迹,判断此洞可能通向某处尸坑或毒物巢穴,风险太高,亦暂时退回。
一夜攀探查探,七路仅有两路(韩烈发现的北侧裂缝甬道和西侧尸气洞)确认可通入山腹,但皆危机四伏。消息传回大营,沈暮辰并不气馁,反而更加确定了山腹内部防御的严密与诡异。
“韩校尉发现的甬道,有照明,有陷阱,直通内部,很可能是敌方日常使用的一条次要通道或紧急出口。”沈暮辰分析道,“西侧尸气洞则可能通向处理废弃物或豢养邪物的区域。两条路,一明一暗,皆可利用。”
此时,神机营与工兵队也已抵达。带队的神机营参将徐震和工兵营把总石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听了情况汇报后,立刻请求实地勘察山体。
沈暮辰准允,并派兵保护。徐震带人利用“听瓮”和观察山体植被、岩石裂隙等方法,大致判断出“隐龙峰”山腹内溶洞系统的主体走向和可能存在的薄弱岩层区域。石磊则重点勘察了几处山脚和山腰的溪流、泉眼,寻找可能的地下河道入口或岩层渗水点。
一日忙碌,傍晚时分,徐震和石磊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在主峰西南侧一处不起眼的山坳里,有一条季节性溪流的干涸河床。河床底部某处,石磊敲击岩壁时,听到了明显的、不同于实心山体的空洞回音!进一步清理表面的泥土和碎石后,他们发现了一块与周围岩体颜色、质地略有不同、边缘有细微人工痕迹的巨大石板!石板重愈万斤,但下方似乎有某种滚动机关支撑。
“此处极可能是一条被封堵的古代地下水道或采石通道入口!”石磊兴奋道,“若能撬开或炸开石板,或可直接通往山腹较低层区域,甚至可能接近那核心祭坛所在的地下空间!”
沈暮辰当即决策:兵分三路,同时行动!
第一路,由岳峻继续指挥,对主入口保持高强度佯攻,并抽调部分精锐,做好强攻准备,一旦其他两路得手或创造战机,即刻发动总攻。
第二路,由韩烈校尉带领,挑选一百名最机敏悍勇的士卒,由明镜道人、了空大师及数名僧道高手随行护卫破邪,再探北侧裂缝甬道。此次携带更多应对陷阱的器械和强效辟邪药物、符箓。任务并非强袭,而是摸清甬道内部结构、守备情况,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渗透,寻找通往核心区域的路径,并沿途设下标记和简易陷阱,扰乱敌军。
第三路,也是寄予厚望的一路,由沈暮辰亲自指挥,神机营徐震、工兵营石磊辅助,张真人、了然禅师压阵,苏晚宁亦随行参谋。目标便是西南山坳那疑似古代通道入口!集结五百精锐,携带大量火药、撬杠、凿岩工具,准备强行破开石板,开辟一条直插山腹的“奇兵”之路!
计划既定,全军连夜准备。沈暮辰特意叮嘱韩烈:“韩校尉,北侧甬道险峻,敌明我暗,务必以潜伏渗透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若遇强敌或发现通往核心的密道,立即发信号,不可贪功冒进。”
韩烈抱拳,肃然道:“侯爷放心,末将晓得轻重!”
夜色再次降临,盘龙岭内外,杀机四伏。岳峻指挥的佯攻部队擂响战鼓,火把如龙,在主入口外喧哗叫阵,吸引着山腹守军的注意力。
韩烈率队,如同壁虎般再次悄无声息地攀上北侧绝壁,消失在裂缝之郑此次他们准备更加充分,进入甬道后,心翼翼探路,果然又发现几处翻板、落石陷阱,皆被谨慎排除或绕过。甬道曲折向下,幽绿石珠的光晕映照着湿滑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前行约一里后,前方传来清晰的、多人行走和低声交谈的声音。韩烈示意队伍隐蔽,自己与明镜道人悄声摸上前。
拐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较大的石室。石室中有十余名灰黑衣袍、未戴面具的喽啰正在忙碌,将一些木箱、麻袋从石室一侧的另一个洞口搬运进来,分门别类堆放。石室另一侧,有一条更加宽阔、灯火也更明亮的通道延伸向深处,隐隐能听到更远处传来的、有节奏的敲打声和模糊的吟唱声。
“是物资中转站和通往内部的要道!”韩烈心中暗喜。他仔细观察,发现那些喽啰警惕性并不太高,搬运时也显得疲惫松懈,显然未料到会有人从这“后门”潜入。石室中除了这些搬运工,只有两名腰间佩刀、看似头目的人物在监督。
韩烈与明镜道人对视一眼,默契点头。不能惊动里面,必须悄无声息解决这里的人,控制这个中转站,然后伪装潜入更深!
他打了几个手势,身后二十名最精锐的好手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了石室入口和各个死角。韩烈与明镜道人则如同鬼魅般,借着幽暗光线的掩护,摸向那两名头目……
与此同时,西南山坳,沈暮辰亲率的破拆大军也已就位。巨大的石板在火把照耀下泛着青黑色的冷光。石磊指挥工兵,先用特制的、混合了酸液的泥浆涂抹在石板与岩体的接缝处,试图腐蚀松动。同时,在石板下方几个关键受力点,心翼翼地打入钢钎,准备撬动。
张真人与了然禅师则在一旁设下简易法坛,布下隔绝声音和气息的结界,以防破拆动静过大惊动山腹敌人。
“开始!”沈暮辰一声令下。
工兵们喊着号子,奋力撬动钢钎。然而,石板沉重异常,且接缝处似乎有某种粘合剂,异常牢固,钢钎插入不深,撬动效果甚微。
“侯爷,石板太重,且嵌合紧密,硬撬恐难成功,且耗时太长。”石磊擦着汗汇报。
沈暮辰看向徐震:“徐参将,火药准备如何?”
徐震早已勘查过石板周围岩体结构,闻言答道:“侯爷,此处岩层坚硬,但石板与岩体接缝处是薄弱点。可用少量火药,进挟聚能爆破’,定向炸开接缝。但需精确计算药量,且需在石板下方挖掘坑埋设,以防冲击波向上扩散,暴露行踪。”
“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需先清理接缝处浮土,精确打孔埋药。”
“抓紧时间!”沈暮辰点头,又看向张真人,“真人,爆破时可能引发震动和巨响,隔音结界能撑住吗?”
张真人估算了一下:“少量定向爆破,冲击波主要向下,结界应可掩盖大部分声响。但山体传导的震动难以完全消除,只能祈祷山腹深处敌人亦在忙碌,或距离尚远,未能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侧韩烈处已然得手,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服了石室中的所有敌人,未发出一声惨剑换上敌饶衣袍,韩烈留下部分人控制中转站并假扮搬运工,自己则带着明镜道人、了空大师及三十名精锐,伪装成押运人员,押着几辆空车,向着那灯火通明的宽阔通道深处走去。
而西南山坳,工兵们终于在石板下方接缝处钻出了数个深孔,心填入计算好的火药,连接引线。
“所有人退至安全距离,掩蔽!”徐震下令。
沈暮辰护着苏晚宁,与众人徒山坳拐角处。张真人与了然禅师全力维持结界。
“点火!”
引线嗤嗤燃烧,迅速没入孔洞。
短暂的寂静后——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巨响!地面剧烈一颤,碎石簌簌落下。爆破处烟尘弥漫。
待烟尘稍散,众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巨大的石板,已然被炸得与岩体分离,歪斜向一旁,露出下方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陈腐、潮湿、却又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气流,从洞中汹涌而出!
通道,打开了!
沈暮辰精神大振,立刻下令:“前锋队,探路!工兵队,加固洞口!其余人,准备依次进入!”
一条直通山腹的“奇兵”之路,已然洞开。而北侧的韩烈,也正伪装深入敌巢。
盘龙岭的最终决战,随着这两把刺入山腹的尖刀,正式进入了最惨烈、最关键的阶段。山雨已至,雷霆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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