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时辰后,混沌道域主峰。
张炁站在观星台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龙族的金龙卫、真凰族的火凰军、大雷音寺残存的十八罗汉、混沌道域本部修士……还有各方散修和宗门拼凑起来的联军,总数超过三万。
金仙二十三位,真仙三百余,玄仙五千多,剩下的全是炼虚以上。
这是洪荒如今能拿出来的,最后的力量。
“道主。”藤走上观星台,递过一枚玉简,“各部的详细战力和位置都统计好了。龙皇敖广率领本部精锐在左翼,真凰族新族长凰璃在右翼,大雷音寺的慧岸大师居郑我们混沌道域的人……我安排在前锋。”
张炁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眉头微皱:“为什么把我们的人放前锋?混沌道域实力不是最强的,守左翼或者策应更合适。”
“因为……”藤顿了顿,“这一战的关键不在外围,而在道主您能不能杀进九幽寝宫。前锋虽然最危险,但也最机动。如果战况有变,我们可以随时调整位置,为您开辟道路。”
她看着张炁:“而且,烈坚持要打前锋。他……他欠那些战死的兄弟一条命,这次该还了。”
张炁沉默。
他知道烈在想什么。三前那场守城战,混沌道域战死了七位真仙,五十多位玄仙。烈作为军事统领,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随他吧。”张炁最终,“但告诉他,别死。我还需要他战后重建道域。”
“是。”藤点头,却没有离开。
“还有事?”张炁问。
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主,墨渊先生刚才找我,……他的推演显示,联军里有问题。”
张炁眼神一凝:“什么问题?”
“他,通过幽冥之眼看到了一些‘不协调的命运线’。”藤,“大概有十七个饶命运线,和整体战局的大势不符。简单……这些人本该在这场大战中死,但他们的命运线显示他们会活下来。而且活下来的方式……很诡异。”
“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他们的生路?”张炁问。
“对。”藤点头,“墨渊先生怀疑,这些人里可能有九幽埋下的暗子。但他不敢确定,因为幽冥之眼看到的东西太模糊,而且那股干扰力量又出现了。”
琉璃仙帝的干扰。
张炁想起时之仙帝的话——琉璃在他身边安排了保护,也安排了……监视?
“我知道了。”张炁,“告诉墨渊,继续观察,但先不要声张。大战在即,军心不能乱。”
藤转身要走,又被张炁叫住。
“玄苦那边……怎么样了?”
藤的表情黯淡下来:“凌雪姑娘一直守着他。但半个时辰前,玄苦突然……他要见您。”
张炁心头一沉。
该来的,终究来了。
“带我去。”
静室。
玄苦盘坐在蒲团上,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那是金刚怒焰最后的余晖。但金光之下,无数黑色纹路像蚯蚓一样在他皮肤下蠕动,从四肢向心脏蔓延。
凌雪站在门口,手握剑柄,指节发白。
“张兄。”她看到张炁,声音有些发颤,“玄苦他……快撑不住了。”
张炁走进静室,在玄苦对面坐下。
“玄苦。”
玄苦缓缓睁眼。
他的左眼还是清澈的佛眸,右眼却已经完全漆黑,瞳孔深处隐约能看到一张狞笑的脸——那是心魔的具象。
“张施主……”玄苦的左眼看着他,艰难地,“我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张炁,“有什么话,你。”
玄苦喘息了几声,每一声都伴随着黑色纹路的蔓延。
“三百年前……鬼佛给我种下心魔种子时……了一句话。”玄苦,“他……‘你是最好的容器,因为你最善良。善良的人堕落时,产生的怨念最美味’。”
他顿了顿:“我当时不明白……但现在明白了。他种下的不只是一颗种子……而是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能映照出……我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执念。”
“你看到了什么?”张炁问。
“看到了……我自己。”玄苦的左眼流下泪,“看到我其实……一直嫉妒师兄鬼佛。嫉妒他赋比我高,嫉妒师尊更看重他。看到他堕入魔道时……我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因为这样,师尊就只剩我一个弟子了。”
他声音哽咽:“看到大雷音寺覆灭时……我其实可以救更多人……但我选择了先救自己一脉的师弟师妹。看到慧明师尊为我压制心魔折寿百年时……我表面悲痛,心底却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承受痛苦了。”
“玄苦——”张炁想什么。
“让我完。”玄苦打断他,“这些念头……这些肮脏的念头……一直埋在我心底。我假装慈悲,假装无私,假装是个合格的佛门弟子……但心魔把这些全挖出来了。它告诉我……我根本配不上菩提心火,因为我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懦夫。”
他右眼的漆黑忽然扩散,瞬间侵蚀了半边脸。
“他得对!”右半边嘴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玄苦,你就是个伪君子!装什么高僧?你心里那些龌龊念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嫉妒鬼佛,你见死不救,你甚至暗暗希望师尊早点死,这样就不用面对他那张失望的脸!”
“不……不是的……”左半边脸痛苦地挣扎。
“怎么不是?”心魔狞笑,“你敢没这么想过?一次都没有?”
玄苦沉默了。
静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许久,他抬起头,看向张炁。
“张施主……”左眼满是恳求,“如果……如果我最终被心魔吞噬……请你……杀了我。不要犹豫,不要留情。就当是……帮我解脱。”
张炁看着他:“你确定?”
“确定。”玄苦,“我不想变成鬼佛那样的怪物。更不想……用这双手,伤害你们。”
他右眼的心魔突然暴怒:“懦夫!连反抗都不敢!你就该乖乖让我吞噬,然后我们一起享受这具身体,享受力量,享受——”
话音未落,玄苦的左手指尖忽然亮起一点金光。
那是菩提心火最后的本源印记——虽然已是空壳,但还残留着一丝佛性。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点金光按向自己的眉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玄苦轻声念诵,“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金光没入眉心。
刹那间,他体内的金刚怒焰像是被点燃良火索,轰然爆发。金色火焰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与黑色心魔疯狂对冲。
“你疯了?!”心魔尖叫,“燃烧金刚怒焰本源?!这样就算压制了我,你也会修为尽废!”
“那……就废吧。”玄苦的左眼越来越黯淡,“总比……变成怪物好。”
金色与黑色在他体内展开惨烈的拉锯战。静室的地面开始龟裂,墙壁上浮现无数裂纹。凌雪想上前帮忙,被张炁拦住。
“这是他自己的战斗。”张炁,“我们帮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玄苦的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皮肤表面时而金光大盛,时而黑气弥漫。他的气息在急速跌落——金仙后期……金仙中期……金仙初期……玄仙巅峰……
就在他即将跌出玄仙境时,异变突生。
一直沉默的张炁突然出手。
不是攻击玄苦,而是……将一枚镇魂钉,钉入了玄苦的后心。
但不是岩炼制的那枚,而是另一枚——通体血红,钉身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道主?!”凌雪惊呼。
玄苦也愣住了。
那枚血红镇魂钉入体的瞬间,他体内的心魔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剑
“锁魂钉?!你怎么会有鬼佛的锁魂钉?!”
张炁没有回答。
他双手结印,混沌道灵从眉心浮现,化作无数细丝涌入玄苦体内。那些细丝精准地缠住了正在与金刚怒焰对抗的心魔,然后……开始抽取它的力量。
“不——!”心魔疯狂挣扎,“你干什么?!你不是要救玄苦吗?!抽走我的力量,金刚怒焰会失控,会把他的神魂一起烧毁!”
“所以需要这个。”张炁另一只手按在玄苦头顶,琉璃道心的力量注入,“琉璃仙帝的净化之力,能护住你的神魂核心。而心魔的力量……我要用来做一件事。”
“什么事?”
“验证一个猜想。”张炁盯着玄苦右眼中那张狞笑的脸,“鬼佛种下的心魔种子,应该和他本体有联系吧?那么……反向追溯,应该能找到鬼佛现在的位置。”
心魔的脸色变了。
“你……你想通过我找到鬼佛?!”
“对。”张炁,“衍劫临死前‘心第五人’。墨渊推演出我们中有人记忆被篡改。而鬼佛……是唯一可能同时做到这两件事的人。”
他加大抽取力度:“三百年前他给你种下种子,不是为了让你堕落那么简单。他是在你体内……留了一扇‘后门’。一扇能让他随时监控、甚至操控你的后门。”
玄苦的左眼瞪大了。
“所以……这些年我偶尔的恍惚,那些莫名出现的念头……”
“都是他在影响你。”张炁,“而这次心魔爆发,也不是偶然。是他感应到我们集齐了八枚火种,准备对九幽动手,所以……提前激活了种子,想在你体内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他看向心魔:“我得对吗?”
心魔沉默了。
许久,它忽然笑了。
“对,你得全对。”心魔,“但已经晚了。鬼佛大人早就转移了位置,你追溯不到的。而且……”
它顿了顿,声音变得诡异:“你以为……鬼佛只在玄苦体内留了后门吗?”
张炁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心魔的笑容越发狰狞,“你们五个人里……至少还有一个人,体内也赢种子’。而且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凌雪握剑的手在发抖。
张炁盯着心魔:“是谁?”
“你猜?”心魔,“我可以告诉你提示:那个人……曾经‘死’过一次。或者……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他其实……还‘活’着。”
死过一次?
张炁快速回想。
青阳?青阳宗覆灭时他逃了,没死。
凌雪?北冥剑派覆灭时她幸存了。
墨渊?机阁弃徒,但没听他死过。
玄苦?大雷音寺覆灭时他重伤,但被慧明救了。
那还有谁?
突然,一个名字闪过脑海。
岩。
肉身湮灭,残魂与匠魂晶融合。在所有人看来,岩已经“死”了。但他以器魂的形式“活”着。
“不可能……”张炁喃喃。
“可不可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心魔的笑容变得疯狂,“鬼佛大人让我转告你: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以为集齐九火就能赢?错了。九火齐聚之时,才是终焉真正开启之刻。”
它看向玄苦的左眼:“至于这个废物和森…送给你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话音落下,心魔主动崩散。
不是被消灭,而是自我解体。所有的力量化作一道黑光,顺着锁魂钉的符文,反向涌入张炁体内——那是它最后的反击,想用终焉之力污染张炁的道基。
但张炁早有准备。
混沌道灵张开大口,将那团黑光一口吞下。
吞噬道痕全力运转,将其分解、炼化、吸收。
片刻后,张炁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找到了。”他,“鬼佛的位置……在九幽裂缝深处。但不是寝宫,而是……另一个地方。”
他看向玄苦。
心魔消散后,玄苦体内的金刚怒焰也渐渐平息。但他透支了太多本源,修为已经从金仙境跌落到真仙初期,而且根基受损严重,没有百年苦修不可能恢复。
“玄苦,你……”
“我没事。”玄苦虚弱地,“至少……心魔没了。虽然修为跌了,但……心里干净了。”
他勉强笑了笑:“张施主,谢谢你……没让我变成怪物。”
张炁扶他躺下,对凌雪:“照顾好他。接下来的大战……他不能参加了。”
凌雪点头,眼中却有担忧:“张兄,心魔最后的那些话……”
“我知道。”张炁,“但现在没时间深究了。联军已经集结,两个时辰后就要出发。无论如何……这一战,必须打。”
他走出静室,看向主峰下方。
三万联军严阵以待,战旗猎猎。
但他的心,却沉了下去。
鬼佛的警告。
岩的嫌疑。
还有那个“第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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