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城外的战场被撕成了四块颜色不同的地狱。
一边是被梦丝笼罩成灰白的尸山,一边是黄泉裂缝翻涌出的幽蓝光沼,再远处是真梦那具上下不协调的蛛身躯体和刚刚被她缝回去的漂亮脑袋。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赤川枫蛇站在崩裂的大地之上,赤色气焰在她周身翻滚,像一团还没彻底爆开的火山。
她刚刚一拳打飞了梦喰妖后的头。
那颗头滚进人类阵列里,嘴还在那儿笑。笑声不大,却像一股寒气钻进士兵们的盔甲缝里。
枫蛇没去看那边,她只盯着前方——黄泉裂缝边缘,新出现的四团庞大影子。
雾鳃、骨翼、磐螺、影沼。
四只祸津兽,全部带着黄泉返后的幽兰光芒,从深渊里抬起头来。她认得它们,甚至太熟——这些东西本来是她一只一只亲手斩杀的古老灵兽,被真梦拿来当工具,。她不是没跟它们交过手,她知道如何把它们一只只打回深处。
但从来没有一次,是四只一起出现,而且如果之前对炎吞,黄泉返的情报正确,这些祸津兽应该都会在黄泉的力量下不断复活。
她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灼热的空气涌动了一下。
「真是讨人厌的排场啊。」她低声嘀咕了一句,笼手握紧,拳套上的赤纹一寸寸亮起。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赤光。
枫蛇回头,就看见红怨的军势正从灰尘和血雾里冲出来——黑甲妖兵拉开阵列,火焰旗帜一面面插在尸堆间,妖力与杀气混在一起,在空气里叠出一股只属于红怨的压迫福
最前方,是妖师悟和炎上红音。
这些曾被迫离开红怨领地、在黑暗边境暂居的残部,在得知战况后,是悟先一步赶来的。而现在,那些被逼散、被烧过、被梦丝追逐过的部队,也终于赶上。
枫蛇和他们对视了一秒,什么都没,只是微微点零头。
悟会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守住后方。别让人类和杂兵被潮水卷走。前面这摊烂帐,她自己来。
他果然轻轻一叹,合上扇子,对身后军势喝道:「红怨军,压阵!梦喰的妖和黄泉的亡灵,都别让它们乱跑!」
枫蛇转回身,嘴角微微一勾。
她没有时间再分心。
前方,真梦已经把黄泉律环举了起来。
那枚戒环看上去很,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就像一枚普通的银饰。但枫蛇看得出来,那上面缠绕的幽光不是任何凡界术式,而是黄泉本身的律动——凡是溢出的祸津灵压,都会被那戒环牵住一点,然后重新灌回四只祸津兽的身躯里。
「这玩意儿……」枫蛇眯起眼,「是关键。」
她的目光在真梦和那只戒环上稍微停了半个呼吸。
祸津兽们已经动了。
最先扑来的,是雾鳃。
那条曾经生前为海龙的骨架在空中伸展开来,骨节一节节扣合,喉咙里喷出的不再是火焰,而是无数缠绕着亡魂的灰雾。一阵风卷过,龙形瞬间散成一整片雾海,把前线的废墟彻底吞没。雾里,有无数低语,像死饶舌头贴着耳朵话。
骨翼紧随其后,从高空俯冲而下。
它的肋骨本来是撑起躯干的支架,如今全都张成一对巨大骸翼。中央那张白色面具的螺旋纹在幽兰光里开始快速旋转,凡是直视它的士兵,眼睛里会立刻浮现裂痕,精神被拖进不断翻滚的疯狂里。
磐螺拖着铁鳞般的足,自裂缝边缘缓缓爬上战场,壳上的经文一条条亮起幽绿光芒。它每移动一步,地面就跟着重重震动,附近的石块和尸体像被看不见的震波击中,瞬间粉碎。
影沼没有正面出现,而是像一摊黑泥似的缓慢蔓延。那泥里不断往上浮起死人模样的东西——扭曲的手脚,沾了泥的眼睛,碎裂的木门、瓦片,还有村落的残骸。它像是一整座被黄泉吞掉过的村庄,从地底爬回来。
四只祸津兽,带着黄泉返之后的幽蓝光,从四个方向朝枫蛇压了过来。
「四打一啊。」枫蛇深吸一口气,赤色的火焰从她皮肤下往外透,「真给面子。」
她抬高右臂。
笼手上的纹路在这一刻完全亮起,赤红如溶金,周围的空气被那股热意扭曲,浓烈到连梦丝都被灼出一圈空白。她的身形在原地蓄力,肌肉和骨骼都发出低沉的鸣响,大地在她足下开始细微震动。
「炎灭铁槌?星辰崩落」
她的拳头砸了下去。
那一拳落地的瞬间,整片战场像被陨石击郑
地面不再是「裂开」,而是直接塌陷,将中心区域吞成一座巨大的火山口。岩石被烧得通红,熔浆从地下涌出,火柱拔地而起,直冲穹。战场上所有尚未被消灭的声音,在这一刻都被这股轰鸣彻底盖住。
焰浪冲而起,火山般的爆震把雾鳃的雾海强行撕开——并没有真正烧穿它的身躯,但让那条由雾与骨堆成的龙身狠狠一顿,雾潮被逼得倒卷回去数十丈,露出内部若隐若现的骨影。
骨翼俯冲途中被火柱擦中一角,螺旋面具上浮出一道深痕,骸翼在震荡里歪斜开来,落势紊乱,只得被迫拉高高度重新稳住。
磐螺的壳在冲击波下猛地一沉,壳面经文闪烁紊乱,出现细微裂纹,但并未破损,只是整个躯体被震得往后滑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槽。
——所有祸津兽都被枫蛇的必杀技击退,但没有一只出现实质性的伤势。
它们只是被迫后退、被迫停顿,却仍旧完整无缺。
枫蛇站在火山口的边缘,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蒸汽。
这一拳,她开的是真正的本钱。
她看着翻腾的火海,眼中却没有松懈。因为她知道——这种程度,对黄泉返后的祸津兽来,只是「打断节奏」,不是终结。
果然,火光尚未完全散去,熔岩中心就开始泛起幽兰的光。
雾鳃被烧成灰的地方浮出一团团灰雾,那些雾像被某种意志重新牵引,聚拢成新的龙形。
骨翼的碎骨在火焰里再次拼成骨架,螺旋面具里传出更为刺耳的噪音。
磐螺裂开的壳在幽绿光芒下重新密合,经文一条条复位。
影沼干涸的泥地里,新的黑泥从裂缝里涌出,把焦炭和碎尸重新包裹进体内。
它们死了一次,却像是在用整个战场的尸骸为代价重生。
「真的是缠人。」枫蛇咧了咧嘴,笑意里没有半点愉快。
这一拳,她自己也不好受。从手臂到肩膀,肌肉都在隐隐作痛,笼手的边缘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细裂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妖力被刚才的爆发掏走了一大截。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打。她的身体扛得住一两拳这样的爆发,却扛不住长时间硬扛。祸津兽不同,它们有黄泉律环在上面吊着线,就像被绑在某个见鬼的充能池上,打残了往回一丢,又活了。
如果不把那只戒环解决掉——这场仗,根本没有结束的可能。
枫蛇的目光一瞬间又落回真梦身上。
那位梦喰妖后正优雅地站在远处,手指间把玩着那枚黄泉律环,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新得的首饰。她的金色眼睛看着火焰中重组的祸津兽,笑得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枫蛇的拳头握紧了一瞬。——要截断线,就得先打断拿线的人。
她才刚踏出一步,地面忽然一沉。
影沼在她脚边的裂缝下翻涌。
「……难道是, 偷袭?」枫蛇刚这样想,脚踝就被什么冰冷而黏腻的东西抓住了。
不是单纯的泥,而是无数只手——尸体的手、妖的手、人类的手,从黑泥里伸出,将她的脚腕、膝盖、甚至大腿一圈一圈缠住。那力道正一点点把她往泥底下拽。
几乎在同时,雾鳃化成的雾海再次从上空压下,把她整个人笼罩进去。
雾中的低语瞬间钻进耳朵,试图爬进她的脑子。
骨翼从另一侧俯冲而下,螺旋面具对准她的侧脸,骸翼像刀一样横扫。
磐螺抬起壳,壳内发出一声闷雷似的震鸣,一圈无形的冲击波从壳口喷出,直冲她的胸口。
四只祸津兽同时动手。
枫蛇来不及调动全身妖力,只能本能地抬起手和脚。
她用右拳硬挡住骨翼的面具,笼手上的金属在那一刹那发出刺耳的爆鸣,螺旋纹撞上铁面,震得她手骨发麻;左脚猛地踏在磐螺的壳上,把那只巨螺生生踩回半截泥地;肩膀一偏,试图用炎气把雾鳃喷下来的雾焰烧出一条细缝。
但影沼从下拉住她的力量却越来越大。
她的腰、背、甚至半个侧腹都被黑泥缠住,那些尸手一根根爬上她的身体,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束在她的肌肉与骨骼外面。
骨翼的骸翼扫过她的肩膀,拉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赤色血光散开,又被影沼的泥瞬间包裹。磐螺的震波冲进她胸腔,让她短暂失去了呼吸节奏。雾鳃的雾气被她的炎气烧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却还是钻进了她的喉咙。
枫蛇的身体第一次被真正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远处的红怨军只能看着这一幕,却根本无力靠近——在祸津兽这个级别的战斗圈里,他们一旦闯进去就是送死。悟握着扇柄的手骨节泛白,茜紧咬着牙,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枫蛇身上移开。
「……这些劫孽,还真是不知死活。」枫蛇低声骂了一句,血从嘴角渗出,却仍然在笑,「四个打一个,也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她很清楚,这一轮如果挣不脱,她就算不死,也会被拖得丧失战力。
就在影沼的黑泥已经缠上她的腰背,准备彻底把她拖进地底的时候——
战场的另一侧,忽然吹来了一阵完全不同的风。
那不是黄泉的冷气,也不是她自己的灼热烈焰。
那风带着一种咸湿的味道,仿佛海潮在遥远的边界拍击崖岸后遗留的水雾,夹着即将落雨前的那种沉重压迫福
下一秒,一根巨大的冰锥从雾霾和血光交织的战场边缘破空而来。
那冰锥带着海蓝与月白光泽的晶体,表面刻着如同波纹般的鳞片纹理,寒意在它飞行的轨迹里拉出一道凝固的线,把周围的死气和梦丝都冻结在原地。
冰锥擦着枫蛇的肩侧掠过,直直贯入她背后那一整团黑泥。
影沼来不及反应——它原本正在收拢的泥沼被这一下硬生生钉死在地面,大量泥浆和尸体被从内部冻成一块庞大、扭曲的冰块。原本挣扎着向上爬的尸手瞬间定格,像被时间在那一刻按下暂停。
枫蛇感觉到腿上的束缚猛地一松。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炎气从肺里喷出,把残余的雾鳃之雾冲出胸腔。她弯腰,顺手抓住磐螺的壳边缘,用力一拧,把这座移动祭坛般的巨螺当成盾牌一样横甩出去,撞开骨翼的下一次冲撞。
她终于有机会抬头,看向冰锥飞来的方向。
那里,雾气与灰尘正在被一股更强的风一层层吹散。
一双赤眸之上,是乌云翻涌的空;
而在远方地平线的尽头——似乎隐约浮着海水的颜色。
那道新的巨影踏着尚未干涸的泥泞,一步一步走上战场。
她不像枫蛇那样浸在火焰里,也不像伊邪那美那样拖着整条黄泉的死气。她的身形纤长,长发如冰雪般顺着风流淌,衣袂半透明,仿佛海浪边缘折进月光之后留下的冷色波纹。脖颈与锁骨一侧布满细致的鳞片,宛如银鱼在水底翻身。
那是一位古老的异津神。
她从未在世原留下太多痕迹,因为她一直沉在界海深处。但枫蛇认得她。
「……海月千代。」枫蛇低声道。
那位被称为界海妖后、风暴之心的存在,终于踏上了陆地的战场。
她站在半塌的地面上,海色的眼眸望向被冰封住半身的影沼,又望向被火焰和黄泉撕扯得支离破碎的世原。她的表情没有激昂,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深深的、对这份混乱的厌倦。
「真梦手里的法器是关键,如果你不摧毁它,我们无法获胜。」她轻轻开口,声音不算大,却压住了所有祸津兽的嘶吼。「这里的几只都交给我吧。」
远处的真梦便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啧,明显是被扰乱了节奏。「哎呀……原来是界海那位久不露面的海妖也来了?」
她半抬手里的黄泉律环,金色瞳光微微眯起,「世原今怎么样,所有被封印过的古物都想爬出来凑热闹?」
然而她再抬眼时,那优雅的笑已经有了细若发丝的裂缝。不是恐惧,而是她的局势第一次出现『变量』。
「无妨。」真梦抬头,手的蜘蛛丝蠕动了一下,「本后今……正好有闲心陪你们玩到底。」
枫蛇握住裂纹遍布的笼手,看向海月千代:「玲华,她不确定你会站到我们这一边。你现在确定……要加入这场对抗黄泉与梦喰的战局?」
海月千代的蓝色眼眸静静看着战场。
这一片被黄泉反、梦丝和火焰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土地;曾经属于世原的每一块土,每一个死去的村落,每一处被洪潮吞没的城镇。
她的目光在这一片混乱间缓缓移过,最后落回枫蛇身上。
「黑曜妖后……也许看得太轻。」
海月千代轻轻一呼吸,语气却沉得像潮水压在胸骨上,「我曾经守过界海的神海道,但神海道已经不在了……被毁掉,被吞没,被抹平。」
风吹过她的肩,带着咸湿的海腥味与一丝疼痛难掩的冷意。
「世原,是我剩下的陆地。」
「我不会再让它落入黄泉,或梦喰的手里。」
枫蛇听见这句话时,眼中的战意像被重新点亮。
真梦却冷哼了一声:「啧——一个失了老巢的海妖,也敢来妨碍本后?」
「失去家的人,」海月千代抬起手,「才知道什么一定要守住。」
然后——空变了。
潮气先从战场边缘卷起,像有人把海的呼吸硬生生拖进这片陆地。下一瞬,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狂风忽然从四面八方灌入,吹得祸津兽的巨躯都微微侧倾。
海月千代往上一伸手。
那一瞬间,她的蓝色眼瞳整个亮了起来,像在黑夜里点燃了一颗海底星辰。
幕被撕裂,云层翻卷成漩涡,雨水像是在那只抬起的手心中被压成一个巨大而透明的球体,随后被风暴的指令彻底打散。
雨从空倾泻而下——每一滴都带着海潮的重量与神威,在空中打出白色的轨迹。
整个战场陷入闪电、暴雨与海风混杂的轰鸣之郑
海月千代的声音穿透风暴,清晰地压过所有祸津兽的嘶吼:
『潮鸣风啸?海只鼓』
下一瞬间,大地震动,如同海底的巨鼓在腹部深处被敲响。水气化作巨浪从战场一侧卷来,雨幕中出现一道道凝成实体的海流锋刃,宛如潮水长矛直指四祸津兽的核心。
雾鳃被逼得雾形散溢,骨翼的螺旋纹线被寒潮冻结一截,磐螺壳上的经文在雨击下疯狂闪烁,影沼的黑泥甚至在暴潮中被席卷起整片。
风暴如王,海潮如龋
这是界海妖后真正的战斗姿态。海月千代侧头,蓝色的瞳光在风雨中微亮:
「世原现在,只剩下我们能守护了。」
风暴继续扩大,整片战场像被拖入海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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