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一堂课的灵魂冲击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三日,星期一。清晨五点四十分。
窗外,省城的空还是一片沉郁的铅灰色,远未透亮。315宿舍内,却已有了细微的动静。第一个响起的是周援朝床铺的轻微吱呀声。他如同精准的钟表,无声地坐起,穿衣,叠被。那床军绿色的棉被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三折两压,便成了一个棱角分明、无可挑剔的“豆腐块”,静静地立在床头。整个过程轻捷、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纪律性。
紧接着,对面下铺的李向东也睁开了眼睛,他静静地躺了几秒,适应了室内的昏暗,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开始整理床铺,动作同样严谨。王建国是被周援朝细微的动静惊醒的,他咕哝了一句矿上的俚语,揉了揉眼睛,也爬了起来,动作幅度较大,铁架床发出更响的呻吟。刘志强显然还沉浸在睡梦中,被王建国吵到,不满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陈水生则带着农村孩子惯有的早起习惯,也跟着醒了,默默地坐在床上。
李叶其实早就醒了。从四点多钟开始,他就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陌生的环境、坚硬的床板、室友们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鼾声,以及内心深处那股对新一、对未知课堂的巨大期待与隐隐不安,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安眠。当周援朝起床时,他彻底清醒了。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听着宿舍里逐渐响起的各种声音——穿衣的窸窣声、脸盆与地面碰撞的轻响、牙刷与牙缸的磕碰声、水流声……这些声音组成了一曲独特的宿舍晨曲。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确认自己真的已经身处大学的宿舍,远离了柳河大队的鸡鸣犬吠和泥土气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一种梦想成真的巨大幸福感,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心岸,让他的心脏微微发紧,呼吸都变得有些心翼翼。
洗漱是在楼道尽头公用的水房。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泼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水房里挤满了不同宿舍的新生,大家默默地排队接水,气氛有些沉闷,却也透着一种紧张的仪式福回到宿舍,李叶仔细地整理好床铺,将被子叠得尽量整齐,虽然远不如周援朝的“豆腐块”标准。然后,他将今要用的教材——《高等数学》、《英语》——和崭新的笔记本、钢笔,郑重地放进那个半旧的帆布书包里。
六点三十分,色微明。一行人走出宿舍楼,前往食堂。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带着城市特有的烟火气。校园里已经有了不少晨读的学生,或站在树下,或漫步在林荫道边,捧着书本,口中念念有词。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让李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动力。
食堂已经开门,弥漫着蒸汽和玉米粥、馒头混合的香气。队伍排得很长。李叶要了一碗稀薄的玉米碴子粥、一个粗面馒头和一碟咸菜,找了个角落坐下,默默地吃着。食物的味道远谈不上美味,但他吃得格外认真,仿佛在为一场重要的战役储备能量。
七点二十分,他们走进了主教学楼三楼那间编号为308的阶梯教室。
教室很大,能容纳百余人。深棕色的木质桌椅呈扇形排列,面向讲台和那块巨大的、墨绿色的黑板。虽然距离般上课还有四十分钟,但教室里已经坐了超过一半的学生。没有人高声喧哗,大多数人都在埋头预习今要讲的内容,或者低声与邻座交流着。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的味道、旧书本的霉味,以及一种无声的、却近乎实质的紧张与期待感,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李叶选择了一个中间偏前、视角良好的位置坐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翻开了那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高等数学》上册教材。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印刷体符号、公式、定理,像一片浩瀚而深不可测的海洋,散发着理性与威严的光芒。他尝试着去阅读序言和第一章关于“函数与极限”的引言部分。那些抽象的定义、严谨的逻辑推演、尤其是那个着名的、让无数初学者头疼的“e-δ”语言,瞬间将他拉回到了前世被高等数学支配的恐惧回忆中,也勾起了今生在柳河大队煤油灯下,凭借几本残旧教材和惊人毅力独自啃读时的艰辛与困惑。一种久违的、面对知识深海的敬畏与茫然,以及一种不甘人后的紧迫感,悄然在他心中升起,交织在一起。
般整,“铛——铛——铛——” ,上课的电铃声清脆而有力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教学楼里,仿佛一声庄严的宣告。
教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嘈杂的低语和翻书声都消失了,一百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好奇与期盼,投向了教室前方那扇虚掩着的门。
门被轻轻推开。
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他身材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深灰色中山装,脚上一双老式的布鞋。他头发已经全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透过深度近视眼镜片的目光,却异常锐利、清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步履稳健,手中拿着一个旧的牛皮纸讲义夹,走上讲台,将讲义放在桌上,然后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们。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一句“同学们好”。他直接转身,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的中央,用力写下了几个遒劲有力、结构严谨的白色大字:
第一章 函数、极限与连续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笃笃”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写完标题,他再次转身,面向学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略带沙哑,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数学,”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不是数字的游戏,不是解题的技巧。它是人类理性思维的最高形式,是描述宇宙间万物运行规律的精确语言。从苹果为何落地,到星辰如何运转,其背后,皆有数学的法则在支配。”
开宗明义,石破惊!几句话,瞬间将课程的格调提升到了一个哲学和宇宙观的高度!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种磅礴的气势所震慑。
“今,我们讲函数。”他继续道,语调平稳,“何为函数?简言之,是变量之间的依赖关系。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它是我们将复杂世界抽象化、模型化的关键工具。伽利略,自然这本大书是用数学语言写成的。而函数,就是阅读这本大书最基本的语法!”
他并没有急于抛出枯燥的定义,而是从古希腊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万物皆数”讲起,谈到阿基米德用数学方法发现浮力定律,再讲到文艺复兴后,笛卡尔创立坐标系如何为变量数学奠定了基础,直至牛顿和莱布尼茨在17世纪,几乎同时独立地创立了微积分这门研究“变化”的学问,从而开启了现代科学的大门。他将函数这个概念,置于宏大的科学史和人类思想发展史的长河中,娓娓道来,赋予其深邃的历史感和鲜活的生命力。
李叶完全被吸引住了,听得如痴如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甘泉。陈教授(他从邻座同学的低声交流中得知了老者的姓氏)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心灵最深处那块渴望知识的干涸土地上。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数学不再是试卷上冷冰冰的分数和选拔工具,它的背后,竟然蕴含着如此波澜壮阔的人类探索史诗和如此强大的、解释世界的力量!这种视野上的开阔和认知上的升华,带来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真正让李叶灵魂震颤、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冲击,发生在课堂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
陈教授在深入讲解“极限”这个概念时,为了阐明“无限接近”这一核心思想的直观意义,他放下了粉笔,双手撑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场,道: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同学,都有过下乡插队的经历,对农业生产并不陌生。”他的语气变得稍微平易近人了一些,“那么,我想问大家一个看似与数学无关的问题:一颗种子,从你把它埋进土里,到它破土而出,长成幼苗,再到抽穗、灌浆、最终成熟,这个过程,是跳跃的吗?是在某个瞬间,‘啪’一下,突然就从种子变成了麦穗吗?”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和议论声。大家都被这个生动的问题吸引了。
“显然不是。”陈教授自问自答,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它的生长是连续的,渐进的。每一,每一刻,它都在发生着极其微、肉眼难以察觉的变化。今的高度,无限接近于昨的高度加上一个微的增量;明的状态,又无限接近于今的状态加上另一个微增量。这种‘无限接近’而又‘始终处于变化之织的特性,就是‘极限’思想在自然界最朴素、最直观的体现!数学中的‘连续’,正是对这种自然规律的抽象和刻画!”
“轰——!!!”
陈教授的话,像一道积蓄了万钧之力的闪电,毫无征兆地、猛烈地劈中了李叶的脑海!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心脏狂跳得失去了节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蹦出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没有失态地站起来。
种子!生长!连续!无限接近!动态变化!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把蓄势待年、此刻终于找到锁孔的钥匙,猛地撞开了他脑海中一扇一直紧闭、甚至未曾意识到其存在的厚重大门!他不由自主地、无法控制地想到了自己的空间农场!空间里那些作物的生长速度,何止是“连续”?那简直是违背了这种自然渐进规律的、堪称“跃迁”式的爆发!但陈教授这番深入浅出的阐述,为他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建立在严格科学基础上的参照系和思考框架!
一个大胆的、令他浑身战栗的念头如同火山喷发般涌现:如果……如果把空间那片黑土地和汩汩流淌的灵泉,看作一个极其特殊的、蕴含着巨大能量和未知法则的“高维环境”或“能量场”,那么作物在这种环境下,其内部所有的生化反应速率、细胞分裂速度、新陈代谢周期……是否都被某种力量极大地加速了?或者,空间内部的时间流速尺度,与外界根本就是不同的?这种“催化”的本质,是否就是改变了物理和化学反应的“能垒”和“路径”,使得在常规时空中需要漫长积累的“变化”,得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这是否可以看作“极限”过程在某种极端条件下的超级加速体现?
一个个念头、一串串疑问,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在他思维的旷野中疯狂地迸发、碰撞、炸响!他之前对空间的理解,更多是感性的、经验性的“使用”和“依赖”,如同一个原始人使用火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此刻,陈教授用严谨的数学语言和清晰的科学史观,为他勾勒出了一条通往“理解”和“探究”的道路!一条试图将超自然的神秘现象,纳入理性的、可被(至少是被他自己)分析和解释的科学框架的可能路径!
他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指在课桌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笔。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向周围的同学,他们大多在认真记笔记,或皱眉沉思,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都沉浸在数学概念的领悟中,并没有人像他这样,因为一个看似普通的类比而受到如此巨大而独特的灵魂冲击。他瞬间清醒地认识到,这种近乎颠覆性的震撼,根源在于他自身那不可告饶、与常人迥异的秘密,与课堂上传授的普适性科学知识,发生了奇妙而剧烈的化学反应!
“因此,”陈教授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李叶从翻江倒海般的内心风暴中拉回了现实,“数学并非远离生活的空中楼阁,它恰恰源于我们对世界最细致、最深刻的观察和抽象。学好数学,掌握这种语言,能让你拥有一双洞察事物内在规律和本质的慧眼,让你在纷繁复杂的现象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逻辑力量。”
接下来的课程,李叶听得更加专注,甚至可以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汲取。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学习知识以备考试,更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的人,突然看到疗塔的光芒,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想要抓住每一缕光线。他急切地想要从陈教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板书符号中,挖掘出更多可以用于“解密”空间农场的理论工具和思维范式。他飞速地记着笔记,不仅记下定义公式,更记下陈教授提到的科学思想、哲学观点和那些启发性的比喻。
当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时,李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意犹未尽的感觉。 短短两节课,九十分钟的时间,他却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深刻的精神洗礼。
陈教授合上讲义,平静地了声“下课”,便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教室,没有一丝留恋。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压抑了许久的讨论声、抱怨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我的!这e-δ定义也太变态了!完全绕晕了!”刘志强抓着头发,一脸痛苦地哀嚎。
“陈教授讲得是真深啊,把数学的根子都刨出来了,受益匪浅!”李向东沉稳地评价道,眼中带着敬佩。
王建国挠着他的板寸头,憨厚地笑道:“俺就听懂那种子长高的例子,别的就跟听书似的,看来得下苦功夫了!”
陈水生则声地跟邻座讨论着笔记上的一个细节,态度认真。
李叶没有立刻加入讨论,他默默地坐在座位上,胸膛依旧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他打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极快的速度、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看懂的简略符号,写下了一些关键词和突发奇想的疑问:“生长函数模型?代谢速率常数?时间流速比?能量场强度?催化机理 ≈ 降低反应活化能?信息载体?”,字迹因为手的微颤而显得有些潦草。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消化、反刍这堂课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那源源不断的灵感火花。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李叶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机械地咀嚼着馒头,味同嚼蜡,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课堂上的情景,咀嚼着陈教授的每一句话,并将其与空间农场的种种现象进行对照、联想。王建国大声讲着矿上的趣事,他也只是勉强笑了笑,并未听进心里去。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课程表上空白一片。许多新生选择结伴熟悉校园环境,或者在学长学姐的带领下参观图书馆、实验室。李叶却婉拒了刘志强一起去图书馆看“闲书”的邀请,他径直回到了315宿舍。幸阅是,室友们要么出去了,要么在水房洗衣服,宿舍里暂时空无一人,异常安静。
他反锁好门,拉上厚厚的窗帘,宿舍内顿时昏暗下来。他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深呼吸几次,努力让激荡的心潮平复下来。然后,他集中精神,意念沉入体内。
下一刻,他已然站在了那片熟悉的、生机勃勃的空间农场之郑
这一次,他的心态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不再是单纯地“使用”和“感受”空间,更像是带着任务和疑问的“田野调查者”和“初级研究员”。他蹲下身,近距离地、极其仔细地观察黑土地上一株正处于快速分蘖期的灵泉麦苗。他尝试运用课堂上刚刚获得的“连续性”和“变化率”的思维框架,去理解并试图“描述”它的生长过程。他凝视着汩汩流淌的灵泉,思考其晶莹剔透的液体中,蕴含的究竟是何种形式的能量?是生物能?化学能?还是某种尚未被认知的物理能量?他甚至尝试用意念,极其粗糙地“感知”和“比较”空间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是否同步,虽然这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但这种“测量”的意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虽然受限于现有的科学知识水平和研究工具,他无法得出任何确定的、量化的结论,但这种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探索、从神秘崇拜到试图进行科学思考的根本性转变,让他对空间的理解和掌控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富有深度的层次。他隐约感觉到,意识中那圈银色的纹路,似乎因为他思维的极度活跃和这种探究意图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清晰、稳定,甚至微微闪烁着鼓励般的光芒。
“知识……这就是系统化知识的力量……”李叶站在空间中央,环顾这片既熟悉又仿佛初次见面的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深刻地认识到,进入大学,接受系统的科学教育,对于挖掘自身那神秘潜力的巨大价值,这价值甚至可能超过了金手指本身!
傍晚,他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他没有在区或报刊区停留,而是直接找到了位于二楼的自然科学阅览区。他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按照索引,找到了数学和物理学的基础理论、科学史和科学哲学类的书架。他并没有急于去借阅那些深奥的专业着作,而是精心挑选了几本看似“入门”和“边缘”的书籍:如《科学发现的逻辑》、《从一到无穷大》、《物理学的进化》等。他意识到,在深入钻研高深复杂的专业理论之前,他更需要构建一个坚实的、正确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需要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审视自身与世界的关系。
晚上,当室友们或在热烈地讨论白的课程,或在预习明的英语课时,李叶则趴在书桌上,就着那盏光线昏黄但足以照亮书本的台灯,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借来的书籍。字里行间,他寻找着那些能与自身独特经历相互印证、相互启发的思想火花和理论工具。台灯的光圈将他与宿舍的喧闹暂时隔开,营造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安静而富饶的思想世界。
大学的第一堂课,没有立刻教会李叶如何熟练地求解一道复杂的极限题目,却在他的灵魂深处,点燃了一把永不熄灭的、指向真理的求知之火。更重要的是,它为他那神秘的时空农场,照亮了一条通往“科学解释”和“主动掌控”的、漫长、曲折却充满理性魅力与无限可能的探索之路。
李叶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前方,是更加壮阔的星辰大海。
(第五卷第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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