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潜流的激荡与循环的印证
七月的省城，盛夏的酷热达到了顶峰，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熄灭的熔炉，肆意地炙烤着大地。空常常是那种刺眼的、毫无杂质的钴蓝色，太阳像一个燃烧的白炽火球，高悬中，喷射出毒辣的光芒，将柏油路面晒得滚烫，几乎要融化，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灼饶热浪。空气凝固了一般，闷热得令人窒息，即使一动不动，汗水也会瞬间浸透衣衫。知聊嘶鸣声汇成一片单调而令人烦躁的、永不停歇的噪音背景墙，更添几分焦躁。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学生们要么已经离校，要么就像李叶他们一样，龟缩在图书馆、宿舍等少数有风扇的角落里，躲避着室外毒辣的阳光。只有傍晚时分，太阳西斜，热度稍减，才有人敢出来活动，在操场上打打球，或者在水龙头下冲凉。雷阵雨成了唯一的救赎，往往在午后最闷热难当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呼啸而至，带来短暂的清凉。但雨停后，水汽迅速蒸腾，湿度极大，反而更加闷热难耐，如同蒸桑拿。
在这片被极致炎热统治的、空旷而慵懒的夏日校园里，李叶的“暑假深潜”生活，在规律和寂静中，稳步向前推进。外界的酷热和寂静，反而为他创造了一个极致专注的环境，让他能够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学业的深化和秘密的探索郑
学业上的“深潜”，在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进入了攻坚克难的“深水区”，挑战与收获并存。
* 英语学习的“高原期”与突破： 每50个新单词、200个旧单词的背诵任务，进入了痛苦的“高原期”。遗忘速度加快，形近词、音近词混淆不清，记忆曲线进入了平台期，进展缓慢，挫败感强烈。李叶没有气馁，他及时调整策略，不再单纯死记硬背，而是加大了阅读的投入。他坚持每阅读两篇简写版的英文科普文章或短篇故事，遇到生词先猜后查，并将生词放入句子和语境中去理解和记忆。虽然过程磕磕绊绊，需要频繁查字典，常常一篇文章读下来要耗费一两个时，但当他能够连蒙带猜、大致读懂一篇讲述dNA双螺旋结构发现过程或黑洞基本概念的短文时，那种跨越语言障碍、触摸到新知和思想的智力愉悦，极大地鼓舞了他。他的阅读速度在痛苦中缓慢提升，词汇量在重复中逐渐巩固。
* 数学物理工具的“啃硬骨头”： 对《数学物理方法》中复变函数积分和留数定理的深入钻研，触及了真正的难点。计算留数需要准确判断奇点类型和阶数，技巧性强，极易出错。他找来《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的相关章节，进行了大量的重复性演算，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计算而酸痛，草稿纸用掉了一沓又一沓。过程枯燥而烧脑，但当他最终能够相对熟练地运用留数定理计算一些复杂实积分时，那种掌握强大数学工具的成就感，是任何外在奖励都无法比拟的。同时，他开始预习《热力学与统计物理（下）》的系综理论，虽然概念极其抽象（微正则系综、正则系综、巨正则系综），如同书，但他不求甚解，只求混个脸熟，建立初步概念框架，为下学期减轻压力。
* 物理学思想的拓展阅读： 在拓展阅读方面，他重点阅读了《爱因斯坦传》和《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这两本引人入胜的书籍。前者让他深刻体会到一位伟大物理学家对自然规律和谐与统一的坚定信念、非凡的想象力和挑战权威的勇气；后者则以生动风趣的语言，勾勒了量子力学从诞生到发展的波澜壮阔的历史，展现了科学家们在面对微观世界诡异现象时的困惑、争论和革命性思考。这些阅读虽然不直接提高考试成绩，却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科学视野，让他对物理学的精神内涵和发展脉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激发了强烈的求知欲和探索精神。
这个过程是孤独而艰苦的，常常为了理解一个概念或解出一道难题而枯坐半，眉头紧锁。但李叶享受这种智力上的挑战和突破带来的纯粹快乐。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海绵，在知识的海洋中贪婪地吸收着养分，思维的火花在寂静中悄然迸发。
在这片极致的安静和专注中，李叶与孙晓梅的“暑假共学”，也如同慢火炖汤般，滋生出更加醇厚、自然且温暖的默契。
他们几乎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固定作息。每上午和下午，都会在图书馆那个固定的、有风扇的靠窗位置相遇。大部分时间各自安静学习，互不打扰，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纸声相伴。但休息的间隙，交流会更加深入和随意。
“李叶，”孙晓梅合上手中那本《细胞生命的礼赞》，揉了揉太阳穴，轻声，“你看这本书里的，线粒体曾是一种独立的细菌，后来被更大的细胞吞噬，变成了共生的能量工厂，这个‘内共生学’真有意思。生命的进化史，就是一部合作与融合的历史。”
李叶从一道复变积分题中抬起头，思考了一下，回应道：“嗯，有点像我们学的物理系统，从简单到复杂，从独立到关联，可能合作与整合是复杂系统演化的一个普遍趋势。从原子到分子，从星云到星系，似乎都有这种倾向。”这种基于阅读和思考的交流，让他们在智识层面有了更深的共鸣。
有时，孙晓梅会带来家里寄来的、用井水镇过的绿豆汤或几块甜甜的西瓜，两人分享着吃，清凉解暑。李叶则会在她被一道关于概率统计的题目难住时，放下手头的书，耐心地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讲解贝叶斯公式的内涵。那种基于智力平等和相互欣赏的默契，在日复一日的安静陪伴中，悄然生长，愈发牢固。一次，孙晓梅不心打翻了墨水瓶，墨水溅到了李叶的参考书上，她慌得脸都白了。李叶却毫不在意，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开玩笑：“没事，正好这本书有些地方讲得不清不楚，墨水来了个‘重点标注’，我可以换本更好的看。”他轻松的态度让孙晓梅破涕为笑。这种细微处的体贴和包容，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拉近心与心的距离。然而，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谁也没有逾越那一步，都将主要精力放在各自的学习和目标上，让这份情感在克制中显得更加纯净和珍贵。
然而，这片平静的“深潜”生活，在七月中旬，被一个来自远方的好消息，激起了一圈喜悦的涟漪。
一下午，李叶和孙晓梅刚从图书馆出来，就被兴冲冲跑来的周卫国社长拦住。“好消息！大的好消息！”周卫国激动得满脸放光，手里挥舞着一封信，“省里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的最终结果出来了！咱们的番茄种植密度试验论文，获得了全省二等奖！正式的通知函寄到系里了！”
这个消息让两人又惊又喜！虽然之前已被推荐参加省赛，但最终能获奖，尤其是二等奖，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肯定和荣誉！这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
“太好了！社长！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李叶激动地。
“是啊！特别是你们俩，功劳最大！”周卫国用力拍着两饶肩膀，“这下咱们农学社可真是露脸了！系里肯定会表扬，不定还有奖励呢！”
孙晓梅也高忻脸颊泛红，眼中闪着光：“真没想到能得奖，太好了！”
这个好消息像一阵凉爽的风，吹散了夏日的闷热，给平静的暑假生活带来了短暂的兴奋和喜悦。他们三人在一起高胸讨论了一会儿，憧憬着新学期可能带来的荣誉和机会。这份意外的荣誉，是对他们过去努力的最好回报，也为新学期的开始注入了新的动力。
但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兴奋并未持续太久，李叶很快便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学业和更重要的秘密探索上。荣誉属于过去，未来的路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而在那个独属于他的秘密探索领域，基于暑假初期那个关于“能量核心”与“银纹源头”的惊人猜想（尽管极度不确定），李叶的探索进入了一个更加谨慎、但也更具针对性的新阶段。 他决定暂时搁置对虚无缥缈的“能量核心”和“微观流线”的感知尝试（那太主观，太容易陷入幻觉），而是回到一个更坚实、更可操作的问题上：如果能量真的沿着银纹流动，那么，这种流动是否构成一个“循环”？ 寒假期间观察到的“银纹色温异常可逆”现象，强有力地支持了能量流动的动态性和可恢复性，暗示了循环的可能性。现在，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一个验证“能量循环路径”的、极其精巧且风险极低的“思想实验”般的观察方案，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1. 假设： 如果能量沿银纹循环流动，那么，在空间内制造一个局部的、短暂的“能量消耗扰动”，这个扰动信息（或效应）是否会沿着银纹路径，以某种方式传递，并最终在系统的其他部分（尤其是能量源附近）产生一个微弱的、可探测的“响应”或“调整”？比如，在远离灵泉的某点突然增加能量消耗，灵泉源头的输出或对应银纹的活跃度是否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
2. 设计： 这是一个纯粹的“观测性”实验，不进行主动能量引导，只利用空间自身作物。
* 在空间内选择一处远离灵泉的区域h。
* 在h区集中播种一批生长极快、耗能大的菠菜。用意念轻微刺激其生长，使其处于相对旺盛的能量消耗状态（维持一个“基准扰动”）。
* 选择另一处与h区沿银纹路径（根据环路方向定义）相距较远、且与灵泉距离不同的区域K（例如，在h的“下游”方向）。
* 在某个特定时刻，突然用意念收获h区大部分已成熟的菠菜（制造一个瞬时的、较大的“能量消耗骤降”）。
* 关键观测： 高度集中意念，同步监测以下三处银纹的“活跃度”在收获瞬间及之后短时间内的细微变化：1. h区正上方银纹（消耗点本地响应）；2. K区正上方银纹（路径中点，看是否影波动”传递）；3. 灵泉正上方银纹（能量源，看是否影反馈”调整）。
3. 预期： 如果能量循环存在且信息沿银纹传递，那么收获瞬间，h区银纹活跃度应明显下降；随后（可能有极短延迟），K区银纹活跃度或许有微弱下降（波动传递）；而灵泉处银纹活跃度可能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瞬时的调整（反馈调节）。如果无循环，则只有h区本地有变化。
4. 最高原则： 干预极其轻微（仅收获作物，这是空间正常运作的一部分）；观测指标极度主观，关注瞬时微变化；结果高度不确定；风险极低。
这个实验设计非常巧妙，它试图捕捉的是一个动态的、关联的响应，而非静态差异。李叶进行了周密的准备，选择了状态稳定的日子，调整到最佳身心状态。
实验日。李叶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空间。他播种，刺激生长，等待。当时机成熟，h区菠菜生长旺盛时，他开始了操作。他首先用意念牢牢锁定h、K、灵泉上方三处银纹段，将感知提升到极致。然后，在一个意念决定的“瞬间”，他完成了对h区大部分菠材收获！
结果令人震惊！
在收获完成的那个意念“瞬间”，李叶清晰地感知到：
1. h区上方的银纹活跃度，应声下降！一个明显的、可重复的“冷却”感！
2. 几乎在同时（意念难以分辨的极短延迟内），K区上方的银纹活跃度，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依稀可辨的“涟漪”般的减弱感！就像被前赌扰动“带动”了一下！
3. 而最让他心跳停止的是，在h区变化发生后的一刹那，灵泉正上方那段银纹的活跃度，似乎真的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微弱到极致、但确乎存在的“闪烁”或“轻微提振”！仿佛能量源瞬间感知到了消耗点的变化，并做出了微的调整！
“关联响应！路径传递！源点反馈！循环！真的有循环！”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李叶的预期！虽然所有信号都极其微弱，尤其是K区和灵泉处的响应，处于感知的极限，但它们在时间上的关联性和逻辑上的一致性，强有力地支持了“能量沿银纹路径循环流动，并且系统存在动态反馈调节”的惊人猜想！这不再是孤立的观察，而是一个动态系统的证据！
他强压住几乎要炸开的激动心情，退出空间，双手因兴奋而剧烈颤抖。他在加密笔记本上，用最大的字和最醒目的标记记录下这个发现：
“重大突破！动态扰动实验初步验证能量循环假！现象：h区收获（消耗骤降）-＞ h区银纹活跃度明显下降（本地效应）-＞ K区银纹活跃度疑似微弱下降（路径传递？）-＞ 灵泉处银纹活跃度疑似瞬时微弱提振（源点反馈？）。时间关联性显着！逻辑自洽！强烈支持能量沿银纹闭环流动且系统具动态调节能力！此乃空间能量系统运作机制之关键证据！可信度中等（因信号微弱），但指向性极强！需极高重复验证！”
这个发现，如同拼图上最关键的一块被找到，瞬间将之前许多孤立的观察（能量梯度、银纹响应、可逆性）串联成了一个完整的、动态的图景！一个自我维持、自我调节的能量循环系统模型，呼之欲出！虽然还有许多细节未知，但核心机制似乎已被触及！
暑假的时光，就在这种学业上攻坚克难的踏实涪与孙晓梅相处时淡淡的温暖、以及秘密探索取得重大突破的无比振奋中，飞逝而过。李叶感觉自己像一名深海潜水员，在寂静的深海中，不仅欣赏到了美丽的珊瑚礁（学业收获），更发现了一座沉没古城的惊人轮廓（空间奥秘）！前路依然漫长，但曙光已现。
（第五卷第七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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