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正德帝以即位,遣使臣各赍诏告即位敕赐其国王及妃其纻丝表里妆花绒锦有差。其中太子少师兼太子少傅、锦衣卫都指挥使、五军断事官、东阁大学士郑直为正使,御用监太监金辅、检讨程敬为副使往朝鲜国;修撰伦文叙为正使户科给事中张弘至为副使往安南国。
按照制度,因出使各国者多为翰林词臣、给事症行热七品官。按《大明会典》常规服饰制度,他们只能穿着鸂鶒(xi chi)’补子的青袍。这在礼仪上难以彰显“朝上国”的威严。可使臣在外代表的是皇帝,于是‘借服’制度大行其道。所赐的服装并非普通的官服,而是“赐服”,即皇帝特赐的、品级高于其本职的冠服。赐予高品级服色,是皇帝的延伸和恩宠的体现,意在向藩属国展示明朝的富庶与气度,同时强调使臣的权力来源于皇帝的特授,而非其本身官阶。
麒麟服作为公、侯、伯及一品大员常赐,正使获赐此服的情况非常普遍。可是一众使臣之中,正德帝却赐给郑直的是蟒袍一袭,玉带一束。玉带为一品常系服色,大臣品未及而特赐者许系。远的不讲,李东阳和谢迁都是如此。至于蟒袍,弘治十六年弘治帝首开赐阁臣蟒袍先例,所以也不足为奇。可如今郑直处于风口浪尖,正德帝此举,不由让奉门外群臣侧目,耐人寻味。
“郑师傅此去朝鲜,多多珍重。”正德帝相信他的良苦用心,郑直应该能够体会,
一早喝了十七奶奶领着一众姬妾送的壮行酒,正热血沸腾的郑直手捧平放于托盘上的诏书和蟒袍玉带,躬身道“臣奉诏,也请陛下勿念臣。用心功课,待亲政之后,一展抱负。”
‘师傅’二字让郑直诚惶诚恐,虽然他晓得这源自‘太子少师兼太子少傅’,却依旧有些不安。毕竟正德帝前后不一,在郑直这里,还不如刘健有信用。
正德帝一听郑直的回复,就晓得对方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并没有因此不满,毕竟这不是对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而是刘健的错。
得知了刘健等饶险恶用心,正德帝就后悔放郑直走了。奈何君无戏言,这才想到了派郑直去朝鲜赍诏。很简单,巡边辽东需要至少八个月,若是遇到诸事迁延日久,经年累月也不足为奇。可是去朝鲜,前后三个月足矣。待对方入境大明之后,按照惯例需要上题本陈述经过。那时候正德帝就可以找借口让郑直回来了,一来一回,也许半年都不用。
李荣扬声道“使臣辞君。”
郑直与金辅、程敬等人立刻躬身行礼,然后在礼仪司的宣赞声中,出午门,与等在此处的使团成员汇合。
“卑职大汉将军营把总张荣拜见中堂。”随行的护卫把总早早地就让手下的一众大汉将军列队恭候。瞅见郑直等人奉诏而出,立刻迎了过来。因为是皇城,所以没有行全礼。
目下不是谈话的地方,郑直只是点点头“张把总,启程。”
张荣应了一声,立刻对着一众大汉将军道“启程。”
行人司行人吉时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吭声。在迎过来的亲随帮扶下,上马。原本这趟差使不用他的,可因为正使是郑中堂,所以才被选中,目的自然是为了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与吉时怀有同样目的的可不止一二人,比如通政司四夷馆大通事,锦衣卫指挥使杨琮,也受命同校
虽然如今国库空虚,可赍诏告即位事关皇明体面,故而这次使团规模庞大。
相较于一旁要去安南的伦文叙使团,前往郑直的使团规模更加庞大,有近四百人。除了大大的头目五十四人;六十名长行吹手;二十名持钺;二百人夫外;还有五十六大汉将军供护卫差遣。
郑直这次没有带御赐的护卫,昨个儿他见王岳,原本有意辞了,可被对方劝住了。理由很简单,也很冠冕堂皇,保国公之流余毒未清。可是通过今个儿的情形来看,郑直大概懂了,这会正德帝是想要将他收为己用。若是此时辞了这些,陛下会多想的。
如今的局面,只要郑直没事,京师的郑家就没事。如此,他只好将护卫留下来交给朱千户管带。没错,这次朱千户又被留了下来,与刘六一同看家护院。
郑直这次虽然只带了刘三,田文胜,朱旗,田震,万镗五个人,却报了十几个人名去锦衣卫经历司做参随,其中甚至还有郑彪。刘仲淮会在国丧之后,护送十三姐南下。而朱总旗则要守在范子平胡同,保护宋二姐。
至于贺五十……老家伙还是在家生……老贼奸滑的很。郑直瞅了眼不远处坐在车上啃饽饽的贺五十,有些无语。这一阵对方压根不在郑直跟前多嘴。以至于他误以为贺五十怂了,也就没有安排。不成想,今个儿又混进了队伍里。
鸣炮之后,六十饶长行吹手,告牌手先行而出,然后是二十人手持节钺捧跟进,五十六名大汉将军组成的骑从罗将为前导,然后是使行次,数十骑簇拥着郑直鱼贯而出。近百抬杠骡马在二百人夫牵引之下缀在队尾,气势汹汹。以至于不知道的,还误以为这是朝廷要去哪里征讨。
一身青衣帽的白石站在路边,遥望队伍之中渐行渐远的那一抹身影,不由啧啧称奇。这阵势,要是拍成电影,怎么也能圈不少银子。
正想着,张采走了过来,朝着白石点点头,对方立刻转身就走。与此同时,他的周围有数名各色装扮之人也跟了过来。
众人默不吭声,走进了不远处的胡同,很快来到第三户门外。张采拿起铺手叫门,片刻后,有人从里边打开门,立刻让开。
白石跟着张采向二门走去,沿途数人正在抬走地上的死尸。
“禀督公,拢共死了四个,抓到了两个活口。”待进了垂花门,里边的人正在四下搜索,有两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在院郑见到白石等人进来,正房中一个中年汉子跑出来行礼。
白石看向那两个被捆着的人“问出什么了?”
中年汉子有些尴尬“卑职还在搜捡可疑物品,尚未来得及送镇抚司。”
白石点点头“问吧。”
中年汉子一愣,却立刻应了一声,赶忙招呼周围人将院里被捆的两人拽去了东厢房。
白石拿出烟,张采立刻凑过来为对他点上“卑职会尽快将督公的规矩让弟兄们晓得的。”
“老张你怎么生分了?”白石没好气道“我只是丢了一个头,又不是多了一个洞。”
张采尴尬道“督公看得起俺,委以掌刑重任,若是俺不知轻重,那就有负督公多年栽培了。”
白石笑骂一句“怎么?请了个教书先生?还拽起来了?”
张采苦笑“是请了一个主文,他跟俺讲,如今督公身份贵重,越是亲近之人,越要以身作则,严要求。这样周围的人,就不敢放肆了。”
白石点点头“有机会带我见见,能讲出这种话的可不是普通人。”
张采有些无语。
白石又笑了。
此刻,从东厢房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剑
如同往日一般,隐藏在南居贤坊内的欢乐时光并没有因为如今是国丧而收敛。一入夜,就变得人声鼎罚
张延龄站在二楼长廊,俯视楼下,此刻大堂之内,摆着十几张赌桌,各色热正围在周围豪赌。其中一张赌桌旁坐着一位富态的中年人,正在推骨牌。夺人眼球的是,赌桌他的手旁已经堆了十几枚各种银锭,显然此人今夜手气相当好。
“这人已经来了一旬了。”站在张鹤龄身旁的管事低声介绍“每次都推骨牌,几乎把把赢。可是一旦赢够了五百两,就会离开。人是山西的,这次据是打算进京跑买卖的。”
张鹤龄用他唯一一只好眼打量那个青年人“派个人试试,若是过江龙,就剁了。若是真的运气好,就算了。”
这时楼梯传来动静,片刻后,张延龄风风火火的走了上来“兄长……”瞅了眼旁边的管事不吭声了。
“朱管事忙去吧。”张鹤龄不动声色道。
管事应了一声,向二张行礼后,走了。
“俺得到消息,姓孙的来了。”张延龄凑了过来低声道“咋样?整他一下?”
张鹤龄皱皱眉头“他咋来这了?”
“不晓得。”张延龄哪里在乎这些旁枝末节“没准他媳妇跟人私奔来这里做买卖了。”
张鹤龄懒得听张延龄的废话“你别露面,盯着他,等人走了查查他为啥来的。”
张延龄一听,不情愿道“那个王八害得俺们如今有家不能回。俺们不去找他,他却自个送上门了。机会难得啊,兄长!”
“听俺的。”张鹤龄不为所动。
张延龄无可奈何,转身闷闷不乐的走了。
“盯着二爷。”张鹤龄对重新走过来的帮闲道“莫出了乱子。”
帮闲应了一声,跟了过去。
张鹤龄长叹一口气,重新看向刚刚那处赌桌。二郎以为如今还是姐夫在的时候?旁人只留意到了那日群臣向郑直发难,却忽略帘时陛下对张家的态度。
他们与陛下本就不亲,也有帮闲提醒过张鹤龄应该多加亲近。奈何谁能想到春秋鼎盛的姐夫转眼就没了?更让张鹤龄顾虑重重的是直到如今都没有金琦的消息。
想到这,张鹤龄皱皱眉头,他派的人一直盯着金家,确实没有发现金琦的动静,却意外的发现了金坤的兄弟如今也搬到了金二娘家隔壁住。可金二娘不让金坤上炕,把对方赶到张家的事早就广为人知了。那么金坤兄弟搬到她家隔壁住,是个啥意思?金坤又为啥赖在张家不走?对方是不是要打听啥?
“孙老爷,又见面了。”朗迁起身拱手。
孙汉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看向包间内角落,崇哥蜷缩在地上“俺记得已经把欠的账抹了?”
“确实。”朗迁笑道“可令弟又把俺的人打了。”指指桌旁一个皮青脸肿的青年。
跟在孙汉身后的孙驴儿一听,不用孙汉吩咐,赶忙要凑过去查看。
“做啥?”桌旁的邢三郎立刻起身挡住。
孙驴儿却毫不畏惧“瞎了你们的狗眼,俺们孙家人你们也敢动。”一把推开对方,大咧咧的蹲下就要查看地上饶伤势。却不想,脑后生风,伴随着破碎声栽倒在地。
“怎么解决?”孙驴儿的举动让孙汉有些无语,却稍稍感到暖意。
“五千两。”朗迁狮子大开口,毕竟上次他们要一千七百两,对方当夜就凑齐了赎人。
“两千八百两。”孙汉还价“俺就这么多。”这是郑直给他的五百两金子全部的剩余。
“两千八,两千八……”邢三郎每重复一次就狠狠地踹在倒在地上魏崇和孙驴儿身上一脚。
“五千两。”朗迁依旧重复。
“三千两。”孙汉拿出了全部积蓄“再多俺真的没了。”
“孙老爷咋这死心眼呢。”朗迁笑道“俺们也看报纸了,孙老爷与内阁的郑老爷可是好朋友。如今你遇到事了,他能不帮忙?”
郎迁只是光棍,根本不识字,再者京师的消息是要银子的。他们只是听人讲了孙汉与辅臣郑直关系莫逆,就行了,旁的与他们何干?
孙汉看向朗迁“你威胁俺?”
“咋能叫威胁呢?”朗迁笑道“俺就是求财。要不这么着,只要孙老爷把俺带到郑老爷跟前,这笔账一笔勾销?”
“兄长莫上当!”许是刚刚邢三郎打的狠了,一直没动静的崇哥突然开口“他们合伙骗俺们银子的,高进俺上回救了你,原来你们……”没讲完就被走过来的平七郎一脚踹在肚子上,再次蜷缩成了一团。
“孙……”朗迁正要继续威逼利诱,不曾想孙汉直接窜到了桌上,将一根筷子插在了他的喉咙上。然后把另一根筷子插进了旁边,想要帮腔的邢三郎眼郑没有一丝停顿,又抓起一个瓷盘砸在桌上,迎面与冲过来的平七郎扭打在一起。
郎迁那挨了打的青年同伙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往外跑。却不想腿被什么绊住,栽倒在地。然后一个人就骑了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肏你娘的,打俺头,肏你娘的……”
崇哥虽然也在读书,却一直没有个功名。护灵回乡后,平日里就和一堆败类厮混,要不然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只是让他打架没事,杀人,真的不敢。
此刻崇哥看的目瞪口呆,一向斯文的兄长没有半点犹豫,用碎瓷盘抹了平七郎的脖子。然后推开对方如同喷泉一般的尸体,起身之后又接二连三的抹了鬼叫的邢三郎还有不顶用的高进脖子,顿时吓得失禁。
“兄长,去外边找两件干净衣裳。”一身血的孙汉扶起一把椅子坐到桌旁。
孙驴儿也才从刚刚的癫狂之中清醒过来,瞅着一屋子死人,同样心慌。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然后心翼翼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崇哥饿了吗?”孙汉一改之前的儒雅,从头到尾的一身血为他增添了几分粗犷。伸手拿起一双筷子,在衣服上蹭了蹭,随意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味不错。”
“兄长放心,这事俺扛了。”崇哥今年十四,正是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况且自认一切皆由他而起,故作镇定的放出豪言壮语。
“不用。”孙汉拿过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俺们都不用扛。”
他从就进了普和寺,托郑直的福,拳脚都没有落下。一次神迹,尤其是去河南还有这次逃回京师的经历,让他对于如何取人性命也并不陌生。
孙汉原本打算大事化事化了,奈何朗迁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眼瞅着这些光棍是想要把郑直拉下水,孙汉这才动了杀心。俺再不成器,也不能拖累了兄弟。况且,明明俺才是最年长的那个。
喜欢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请大家收藏:(m.pmxs.net)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泡沫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