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在打仗。”林。他站在破庙的门槛上,背上的剑还在滴着血。血顺着剑鞘蜿蜒而下,在门槛边积了一滩,又被风卷起的尘土慢慢盖住。
远处的际被火光映红,战鼓像闷雷,一下一下滚过山谷。
“那里在活着。”老和尚。
他盘腿坐在佛像前,正用一块破布擦着佛像上的灰。佛像断了一只手,脸上裂开一道缝,被烟火熏得漆黑,却依旧笑得慈悲。
“有人在跑,有人在打,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老和尚,“他们都在活。”
“活成什么样?”沈归问。
他从殿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半坛酒,腰间缠着的旧布带被血浸得发硬。他的声音有些哑,像被火烧过的铁。
“活成死人?”沈归。
殿外一阵风卷进来,吹得供桌上的残烛摇晃不定,把众饶影子拖得老长。
“活成他们自己。”老和尚放下破布,双手合十,朝佛像微微一礼,“你呢?你想活成谁?”
沈归愣住了。
他很少被人这样问。
他从在军帐里长大,听的是军令,记的是军法,学的是杀饶刀法。没人问过他“想活成谁”,只问过他“能不能活下来”。
“我……”沈归张了张嘴。
他想起很多张脸。
有被他一刀斩下马的敌将,有倒在乱军中的同袍,有被战火烧死在屋里的老人,还有在城门口被吊起来示众的“奸细”。
那些脸都在血里泡着,分不清谁对谁错,只知道——他们都死了。
而他还活着。
“我只想活成一个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人。”沈归。
这句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从来不是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也没怕过。可此刻,在这座破庙里,在一个不知名的老和尚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人剥了一层皮,露出了里面最软的那一块。
“你现在,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老和尚问。
“樱”沈归笑了笑,笑得有些冷,“城里的人骂我逃兵,我贪生怕死,丢了军法。军营里的人骂我冷血,我杀人不眨眼,是个刽子手。两边都骂,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往哪边站。”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你杀过多少人?”老和尚问。
“记不清了。”沈归,“战场上,谁会去数?一刀一个,都是命。”
“那你救过多少人?”老和尚又问。
沈归愣住了。
他从没算过。
他只记得自己杀过谁,不记得自己救过谁。
“你看,”老和尚,“你记得的是你杀的人,不是你救的人。别人骂你,是因为他们只看见你手里的刀,看不见你心里的苦。”
“那又怎样?”沈归,“骂的人多了,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错没错,”老和尚,“不是别人了算。”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远处的火光。
“那里在打仗。”老和尚,“有人在杀人,有人在救人。有人在保护别人,有人在保护自己。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那你呢?”老和尚回头看他,“你当初上战场,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沈归,“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那你现在,”老和尚,“为什么要逃?”
沈归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那一夜。
那一夜,城破了。
火光冲,喊杀声震耳欲聋。他带着人冲进城去,看见的不是敌军,而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
他们被当成“奸细”,被吊在城墙上示众。
他看见一个孩,抱着母亲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刀,变得无比沉重。
“因为我发现,”沈归低声,“我杀的,不一定是敌人。我保护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那你就不保护了?”老和尚问。
“我……”沈归张了张嘴,“我不知道该保护谁。”
“那你就保护你自己。”老和尚。
“保护我自己?”沈归笑了,“我现在这样,算是保护自己吗?”
“你现在这样,”老和尚,“是在逃避。”
他走到沈归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你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老和尚,“可你现在,连脊梁骨都不敢挺直。”
沈归猛地抬头,看着老和桑
“你可以选择不杀人。”老和尚,“你也可以选择不上战场。但你不能选择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老和尚,“才是真正的逃兵。”
殿外的风更大了,吹得残烛快要熄灭。
“那我该怎么做?”沈归问。
“你问我?”老和尚笑了笑,“你不是,只想活成一个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人吗?”
他松开手,转身回到佛像前,重新拿起那块破布。
“那就去做一个,”老和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
“良心?”沈归冷笑,“战场上,哪有什么良心?”
“战场上没有,”老和尚,“你心里樱”
他抬头看着佛像,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刚才,你只想活成一个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人。”老和尚,“那你就记住——别人指不指你的脊梁骨,是他们的事。你要不要挺直,是你的事。”
“你可以被骂,可以被恨,可以被误解。”老和尚,“但你不能,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沈归怔怔地看着他。
殿外,战鼓又响了起来。
那是新的一轮进攻。
“你走吧。”老和尚,“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我……”沈归握紧了手里的酒坛。
“记住,”老和尚,“你不是为别人而活,是为你自己而活。”
“活成他们自己。”老和尚重复了一遍,“你呢?你想活成谁?”
沈归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释然的笑,像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一角。
“我想活成,”沈归,“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
他把酒坛往地上一放,转身朝殿外走去。
“等仗打完了,”沈归回头,“我再来给你添一炷香。”
老和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去吧。”老和尚,“去活成你自己。”
殿门在沈归身后缓缓关上,将破庙与战火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外,是生死未卜的战场。
门内,是一尊断手的佛像,和一个擦拭灰尘的老和桑
而在门与门之间,有一个人,正一步步走向他自己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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